谢危行这才轻手轻脚进了屋内。
屋内没有灯,也没有炭火,好像完全没有人的气息。
谢危行的步伐很轻,他毕竟有天眼,在黑暗中视物也极佳。他很快就看见了榻上有一个影子,于是径直走去。
谢危行还没靠近,就骤然感觉到后颈被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碰到。他并没有躲,但下一刻凉意就消失了。
啪嗒一声,谢危行打了个响指,离他最近的蜡烛燃起。火光映出了他身后的人。
那小孩的素色斗篷下只露出半张脸,漂亮得有点刺眼,皮肤却苍白得好像完全没有血色。
五岁的挽戈。
她手里还捏着个窄而尖锐的碎瓷片——正是前面谢危行感受到的那个冰凉尖锐的东西。
谢危行乐了:“喂,本座可是来帮你的。”
挽戈先前在花厅里见到谢危行时,对视的瞬间,就明白了谢危行的打算,她今夜并没有入寐,早就在这等着他了。
“走吧。”
她系紧了斗篷,就要往屋外走。但她还没出门,就被谢危行一把拉住。
明明这会儿是十岁的少年模样,谢危行语调却透出十多年后的他特有的懒洋洋的调子:“别急啊,做个准备。”
谢危行抬头就去抓挽戈的手。
五指相扣,指尖一接触,谢危行就已经感受到彻骨的冰凉。五岁的挽戈的手还是小孩的那种软,但是已经冷得不像活人。
他掌心一转,把过盛的阳气收束成一层细密的暖意,慢吞吞渡了过去。
谢危行垂着眼,不着痕迹地望见挽戈眉心一点点松开,原本紧绷的肩也有点放了下来,唇色略微有了点血色,就知道渡阳气有用。
他顺势移了下手,得寸进尺地去探挽戈的手腕的脉,指尖一滑,居然碰到了一种异样的触感。
谢危行低头,才骤然发现挽戈苍白的手腕上居然层叠着纵横交错的伤。
——那分明都是刻意为之的刀割出来的伤口。
每道伤口都很深,一道压着一道。有的已经结痂很久了,可是有的还沁着红,明显是新添的,他指尖碰过去时,甚至能感到一点热。
她手腕本来就苍白,更映得那些丑陋的伤口触目惊心。
谢危行喉间一紧:“你这……”
挽戈只淡淡看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收回手,藏在斗篷下:“不碍事。”
她当然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幼年时她身体太弱,又总是招来乱七八糟的东西。母亲请的道人说,是她命里阴邪太重,当隔一段时间就放血,来放一放阴气。
当然,十多年后,她早就知道了,放阴气什么的只不过是拙劣的托词——这血,或许就是用来做那换命术的引子的。
挽戈简单和谢危行解释了一下,并没有注意到谢危行眼底的晦暗不明。
最后,她才道:“下午他们来放过血了,那碗血应该还在命堂存着。”
怎么处理,她心底当然已经有了计划,和谢危行想的一样。
二人无声起身,从偏院中溜了出去。
一个十岁的少年,一个五岁的小孩,谁也没有想到,里面的芯子已经变成了十多年后的镇异司最高指挥使,和十多年后的神鬼阁少阁主。
两个人身形都很轻,穿过廊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身影。
祠后就是命堂。二人溜进去时,堂内并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