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天有眼,今日一定会有好人路过此地,救我们出困境的。我即刻就到路边再等着去,……”
就这样,这一天里,金若去了又回来,回来了又去,也不知来来回回一共走了多少趟,除了晌午时去溪水里抓鱼,回来在洞口烧烤,金若的目光,几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条荒凉的官道土路。
临近傍晚时的一次回来,金若是欢呼着跑进洞里的,“小姐,小姐,我就说嘛,老天肯定会可怜我们的,你都猜不到,居然是那位夏侯公子,就是在谯县帮小姐痛打恶少“六指儿雕”的那个夏侯公子,听到我喊‘救命’,便停住了马,他如今正在路边等着我们,要带我们去往前方的许昌县。小姐,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我们终于有救了!”
“金若,你说的可是真的?”墨菡闻听以后,自然也是惊喜异常。
“是真的呀,小姐,那夏侯公子一看就是个好人,比那些披着人皮的狗官差可强多了,他一听到有人喊‘救命’,就立刻勒住了马的缰绳,后来,我走到近前跟他详细一讲,他便说要我来接你,那夏侯公子不仅人好心好,而且还生得那么的俊,真是个齐全的好人!”金若边扶着墨菡往路边走,边口里还止不住一个劲儿地声声赞叹。
“夏侯公子,这就是我家小……”能够死里逃生,金若已然高兴得忘记了,她和墨菡身上穿着的本是男人的衣服,也忘记了她和墨菡的约定,当她刚要喊出“我家小姐”时,墨菡伸出手去,使劲儿地拽了一下她的袍袖,提醒她不要说错话。金若虽喜乐已极,说话难免有些激动,但却很能随机应变,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嘴后,即马上就改了口,接着言道,“这就是我家小公子,在谯县时,我家公子还曾和夏侯公子一起,痛打那欺负人的恶少……只因昨日在中途路上遭了劫匪,马和钱两都被打劫走了,我家公子一气之下就病倒了,这两天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所以我们才无法继续前行赶路,今日幸亏遇到夏侯公子,我们才能活着离开这里……”
夏侯湛此时早已从马上纵身跃下,他快步来到墨菡和金若的近前,“这位小贤弟,受苦了,谯县匆忙一别,湛还未曾得知贤弟尊姓。”夏侯湛当胸一抱拳,话语亲切而又和善,说话之间,他那一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明亮黑眸,也没忘记细细地端详一下他面前的墨菡,他见墨菡虽然满面愁容、一脸病态,但美姿天成,翩翩秀逸,似乎比他一见如故,后又结拜为生死弟兄的义弟潘岳,还要美上几分,只不过墨菡的美,总似隐隐有些女儿气的娇柔,这身淡绿色的男装穿在墨菡的身上,也总似有些不太协调,与潘岳那绝世的男儿之美,大有不同。
墨菡见夏侯湛打量她的眼神儿,总是含带着点点的疑惑,因担心自己的女儿身份会暴露出来,便赶忙用话语转移夏侯湛的注意力,故意粗着嗓音说道,“愚弟冷寒,今日承蒙夏侯兄长再次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容当后报!”
“冷寒贤弟,你的名字好清冷啊,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特别的名字。”夏侯湛冲着墨菡笑了笑,然后说道,“贤弟如不嫌弃,可与湛同骑一匹马,让你的仆人和我的仆人富安也同乘一骥。来吧,上马吧,我们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许昌。”夏侯湛话语言罢,便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想拉着墨菡,请她骑上自己的马。
“这,……”墨菡当即两朵红云飞上面颊,慌忙从夏侯湛的手中把手抽回,犹豫再三,还是不肯上马,而她身旁的金若也同样是面露羞赧之态,不肯与夏侯湛的仆人富安同乘一匹马。
“小贤弟,莫非你病弱到连马都骑不得吗?那就只有乘车了。”夏侯湛不无疑惑地看向墨菡,而后又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着该何去何从。
“恩公,老汉这厢有礼了!”姐妹二人正自尴尬间,墨菡却猛然看到,她在谯县从恶少“六指儿雕”手中解救下来的、那个卖绣品的老者,居然来到了她的面前,冲着她深施一礼。
“老伯,勿需多礼,您这是……”
“恩公,老汉我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遇到了像夏侯公子和恩公这样的大好人,自恩公走后,夏侯公子因见我一家老小孤苦可怜,又怕再遭那‘六指儿雕’的欺负,便要我带上老伴儿和小孙子一起,随公子到许昌任上,看家护院,干些杂活儿皆可,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用受人恶气,也不用去住那遮不了风雨的破庙了。”
正说着,这老者的老伴儿领着虎头虎脑的小孙子,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也来到了墨菡的近前,“恩公,我们祖孙俩也给你行礼了,感谢恩公替我家老头子打抱不平,又赠钱两。来,顺宝,快跪下给恩公磕头。”墨菡一见,赶忙伸手扶住那位大娘,并把小孩子也从地上轻轻地拉扶了起来,“大娘不必多礼,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大娘,您随我过来一下,……”金若一见到这位大娘,便觉得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一些难于向夏侯公子等人启齿的话,总算是可以有人倾诉了。她把大娘领到路旁的一棵杨树下,背对着众人,小声地把小姐墨菡身下总是血流不止的事,对那大娘言讲了一遍,并疑惑地追问她,这到底是因了什么。
大娘听完后,当时也是满面惊疑之色,她走回到墨菡的近前,再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墨菡一阵儿,而后又撩起墨菡的袍子,看了看里面红透的裤腿,这才恍然大悟地言道,“哎呀,恩公,看你着着男装,大娘我还真就把你当成一位公子了,心下还在纳闷儿,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俊美、娇嫩的男子呢,没想到,原来恩公你竟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啊!”
大娘的话,把在场除了金若之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夏侯湛赶忙过来,想问个究竟,可是墨菡早已臊得面染红霞,拂袖掩面跑开了。夏侯湛定定地站住,定定地看着墨菡这再也掩饰不住的、女儿家天生的娇媚之态,英俊的面上不由得掠过一阵阵难以自制的喜悦。
大娘追了过来,“恩公,不用说,那个小后生肯定也是女扮男装,是你的小丫环吧,姑娘,不要害怕,大娘跟你讲,这是我们女人长大成人后,都会有的一件事,……”大娘明明白白地把女孩子每月一次的月信之事,都讲给了墨菡听,随即,还从自己的包裹里找出来几块未曾绣上花朵的小块布料,拉着墨菡一直走到路边远处的灌木丛中,让她赶紧垫上,并且,那大娘还又把她自己一条崭新的裤子也送给墨菡,让她速速换上,而后又小声地逗着墨菡说道,“姑娘,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小女孩儿了,而是成熟的女人了,可以嫁人生子了,……”
“哎呀,大娘,您不要再说了,……”墨菡羞得连头都转不过来了。
“公子,这恩公她本是个女孩子,又……恐怕是骑不得马了,就让她们和我们祖孙俩一起乘车可好吗?”和墨菡一起从灌木丛那里回来后,大娘便走到夏侯湛的近前,蔼声寻问着他的意见。
“好的,可以,不过你们会否太拥挤呢?这样吧,问问顺宝可想骑马,我愿意带着他。”
“大哥哥,顺宝很想骑马。”顺宝蹦跳着、跑到了夏侯湛的近前。
“那好,大哥哥就带你骑马。”夏侯湛说完,便一把抱起顺宝,把他放到了马背之上,而后,又转头看向墨菡,目光中充满了温存,“你们坐上马车吧,再有六、七十里的路程就能到许昌了。”
墨菡根本不敢抬眼看夏侯湛那双灵澈得仿佛会说话的耀眼星眸,只是默默地弯腰曲身和金若、大娘一起,上了后面老伯赶着的那辆马车。
这一路,有人欢声笑语,马车上,大娘与墨菡、金若姐妹二人,家长里短,谈远说近,讲不完的心里话。有人心花怒放,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夏侯湛,在得知墨菡是女孩子后,心里美得简直比吃了蜜还要甜,高兴得一个劲儿地逗着顺宝乐。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在一片写意般的暮色中,夏侯湛一行人等悠悠然然地行进了许昌县城。
夏侯湛因为心里惦记墨菡应该早已饥饿难忍,故此,他并没有带着她们即刻就进到许昌的县府,而是寻了城中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酒肆,带领众人信步走了进去。
店老板抬眼见到英姿勃发、华服高屐的夏侯湛,不敢小觑,赶忙满面陪笑地迎了过来,“这位客官,请问您想吃点儿什么?蔽店南北美食、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老板,把你店里的招牌菜,拿手的美食,尽管上来。”夏侯湛目光轻扫了一下店内的环境,随口答道。
“是了,客官,楼上雅间清净宽敞,您楼上请!”
夏侯湛回身来到墨菡的近前,轻声温柔地说道,“你可好些了?随我上楼吧,小心脚下!”
墨菡红着脸、低着头,“嗯”了一声,众人便跟随着夏侯湛一起,来到了楼上的雅间落座。那大娘一会儿看看夏侯湛,一会儿又望望墨菡,抿着嘴儿煞有介事地笑着。
墨菡被那大娘笑的,脸上的红云似乎一直都不曾褪去消逝,她偶尔也会抬秋波,偷撇一下对她总是温情款款的夏侯湛,而后,便又会很快地低头或者转头,把羞涩腼腆的目光迅速地移开。
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很快便依次摆放到了大家的眼前,墨菡和金若已然接连两天都没有吃到一口饭了,老伯一家,则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美味佳肴。那小顺宝早已经急不可耐,伸出小手便抓了一个大大的鸡腿儿要往嘴里放,大娘看到后,立刻喝斥他道,“顺宝,快把鸡腿放下,太没规矩了,公子还没动筷子,你怎能就先吃呢!”
“不妨事,徐大娘,他还是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的规矩,让他随便吃。”夏侯湛倒不失为一个豪爽豁达的主人,不但允许仆人和他同桌就餐,而且还非常谦和有礼、不拘小节。
墨菡虽然早就饿得有些饥肠辘辘,可是嘴里却总感觉苦苦的,所以便只淡淡地咬了几口面饼,喝了口豆粥,对于那些比较油腻的菜肴,她基本不怎么伸筷子去夹,细心的夏侯湛注意到了她的不适,忙吩咐富安唤来小二,又特意给墨菡增加了两道降火和补气血的羹汤,劝慰着她要尽量多喝一点儿,免得身体太虚弱了,自己要白白地捱受疾病之苦。
金若看出夏侯公子对自己的小姐也是用了心的,挨着墨菡吃饭的同时,她还不忘朝着墨菡意蕴深长地笑笑,墨菡则装作不看她或者白她两眼,红着脸,只顾埋头吃自己的饭。
饭后,大家便又重新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离开酒肆后又沿着中路大街行了有一里多路的光景,便到达了许昌县的县衙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