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真是个薄情的丫头!”夏侯湛用手指轻刮了一下墨菡那小巧挺拔的鼻翼,笑中带怨地说道。
“可是我还不想走,还想看看我的寒儿戴上这两支发簪,到底有多美,况且,你方才又食言了,你称呼我什么来着?”夏侯湛说完便又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墨菡的床榻之上,翘起二郎腿,煞有其事地等着看墨菡戴上他送与的发簪,让他欣赏。
“哎呀,公子,哦,不,孝若,你还是回去吧,我明日再戴给你看,好不好?我眼下的发式根本就不适合戴簪子。”
“那就重新梳个成年女子的发式,再戴上我送你的发簪,给我欣赏欣赏,可好?”
“公子,哦,不对,孝若,我不太会梳头,平日里都是金若帮我梳的,等明晨,明晨我一定戴上你送我的发簪,给你看好不好?”
“小姐,我回来了,徐大娘也来看你了。”金若一句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并且话语刚刚落地之际,她就和徐大娘一起,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外间屋里,环顾房内,金若见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姐,便又挑珠帘进了里间屋来找墨菡。夏侯湛闻听到外面是金若的声音,当即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便慌忙从墨菡的床榻边站起了身。金若掀开珠帘迈步进屋时,他则刚好临机应变,很能相机行事地摆出一副正想离开的架势,“寒儿,我明日再来看你,……”
“公子,为何这般匆忙就要回去呢?还是再到外间屋里坐会儿吧!”金若和徐大娘两人,似乎谁都没有往歪处想,还一个劲儿地笑着挽留着夏侯湛。
“不用了,我该回去了,明日再来!”夏侯湛俊脸腾红云,到了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他今日今时,不管是心血来潮也好,还是情难自抑也罢,反正都把自己搁置在了一个“异常尴窘、万般羞赧”的境地,于是匆匆忙忙和墨菡道别一句后,便竟自红窘着面色,埋着头,急急地大踏步逃离开了。
夏侯湛走后,金若和徐大娘相视一笑,双双来到墨菡的近前,看到墨菡一张芙蓉秀脸,早已羞得有如红透了的苹果,两人禁不住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姐,你为何这般害羞?小姐不必难为情,其实,在金若和大娘的心里,你和夏侯公子早就应该是一对儿呢。小姐,这两支簪子可是公子送给你的吗?可真是精致、太好看了!”
金若说完话,便把墨菡刚刚随手放置到梳妆台上的那两支簪子,拿到了手里,慢步走到徐大娘的近旁,两个人左看右看,赞不绝口、爱不释手。
“冷寒小姐,依大娘看,咱家夏侯公子对小姐,那可真是一片真心能对日月呀!小姐你瞧瞧,他一个大男人家对小姐,简直细致得比我们女人家都要周到呢。这簪子都是用了多好的玉和金,为小姐打造而成的呀。”徐大娘话中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总在想着能够锦上添花,促成夏侯湛和墨菡这一桩好姻缘,“小姐呀,我们女人这一辈子,能够遇到对自己这么好的男人,可真是不容易呀!更何况,咱家夏侯公子,那是多出色的俊后生啊,年纪轻轻就当了一县的县守,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说不定以后的官位,比咱家老爷的太守官职还要大呢,小姐生的这般绝色,和咱家夏侯公子站到一处,不知道有多般配呢!”徐大娘话到此处,又特意笑着、歪着头看了墨菡一会儿,而后还又扭过脸去望了望她旁边的金若,和金若心照不宣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徐大娘才又接着近前几步,走过来拉住了墨菡的手,就像母亲规劝自己的女儿似的,暖言暖语地继续着她的心声,“冷寒小姐,我们女人这一生图个啥呢?不就图个安稳,图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吗!听大娘的,好好对待咱家夏侯公子,小姐以后定会幸福一辈子的!”
墨菡听得出,徐大娘的话是发自肺腑、出自真心,真心为自己好,真心希望自己幸福的。是啊,琴棋书画郎作伴,绿柳红杏倚云栽。这是包括她在内的、每一个初涉情网、初懂情为何物的、青春韶华的少女,都在梦想、在幻想的事情。夏侯湛是完美无缺的、尽善尽美的,可是,她应该把自己交给他吗?她能够把自己交给他吗?除非她放弃复仇,否则的话,岂不是要连累好端端的夏侯一门,被诛杀殆尽!
翌日,天光刚刚破晓,夏侯湛就早早地来至到了后园墨菡的门前,“寒儿,收拾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好了,好了,公子,我家小姐马上就出来了。”依旧是金若听到夏侯湛来喊墨菡一起去练功,便赶忙跑来打开了房门。随后,墨菡一身白衣,肩披红色暖绒斗篷,秀美中带着几分英气,冷肃中含着些许温柔,犹如广寒仙子莅临门庭般,出现在了夏侯湛的面前,冲他嫣然一笑,“孝若,……”
夏侯湛眼中的墨菡真的好美好美,容姿美,气韵更美,清雅高华、飘然出尘:虚幻婉约的就有如那薄雾中的花,令他觉得总是那般得若即若离。柔媚多情的又宛似那细雨中的景,令他觉得总是那般得如诗如画。在他的眼里、心中,墨菡丰盈纯洁的就像那夏季夜空中的满月,清丽脱俗的又似那潺潺溪水边的翠竹。墨菡的丰姿绰约曼妙,墨菡的风韵仙气十足,就仿似这浊浊人世之外的一股清风,温润了夏侯湛的心,更拂醉了夏侯湛的情……
夏侯湛明显地注意到,墨菡今日果然梳就了一个成年女子优雅别致的随云髻,把他送给的那只灵芝牡丹纹的碧玉簪子,斜插在了发髻的一侧,绿翠的光彩配上她凝脂般的肤色,明艳无俦,钟灵毓秀,真是古今罕有的绝色。
“寒儿,……”夏侯湛看罢多时,才把惊艳的表情转为满面的喜笑,走过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牵住了墨菡的一只娇小玉手,“寒儿,今日我衙门里事务不多,等练完功后,我可带你去城外的颍河(颖水)边游玩儿一番,不知你可否愿意去?”
“好的,只要不耽误公子政事便可。”墨菡笑着看了夏侯湛一眼,轻挑娥眉,柔声答道。
“下次还要叫孝若,好了,那我们走吧,……”夏侯湛就这样一直都是牵着墨菡那嫩如玉笋、柔若无骨的手往院外走,墨菡几次想抽回手来,却被他抓得更紧,没奈何,只好任他牵着。
金若目送着夏侯湛和小姐墨菡,仿如金童玉女般耀目的一对儿璧人,你侬我侬、情意缱绻,禁不住暗自羡慕,暗自替自己的小姐高兴。
今日夏侯湛主要想带着墨菡去练习弓箭和飞镖,所以他们二人便并排骑马,在一片曙光微茫、晨曦淡淡之中,来到了许昌城郊外的那处旷野之上。
练兵自练胆始,练胆自练气始,练气自练射始。
夏侯湛告诉墨菡,射箭除了技术熟练、稳定以外,更重要的是注意力一定要高度集中,始终将精神返回到自身上来,并贯注于目标;中不喜,失不恼,诚心诚意地射出每一支箭。神射于的,矢命于心。长期诚心习射,自然会气定神闲,箭无虚发。
而练习飞镖则与弓射之法又颇为相似,最重要的也是眼睛一定要锁定在自己的目标上,切记永远不要向上瞄或向下瞄,借此调整投掷的落点,一旦找准目标,动作与身心合一,定能击中,不浪费一镖一射。
“寒儿,今日就先练到这里吧,我带你去颍河两岸游玩一番可好?那颍河即使数九寒天之时也很少结冰,依旧水波荡漾,而且堤上满是一排排的杨槐,景观很是壮阔。”夏侯湛收起弓箭之后,便缓步走到了墨菡的近前,寻问着墨菡的想法。
“孝若,你今日衙门里果真事务不多吗?不要特意为了陪我而……”墨菡有些迟疑。
“果真没事,我上任三月以来,所有的政务都已理顺,许昌地界也还算太平,如没有百姓来打官司,今日便不用去坐堂,可一整日都陪着你,寒儿,其实我老早就在想着,能这样单独陪你散散心了,看着你每日闷坐于后园,总似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
“孝若,谢谢你……好吧,那我们就上马走吧!”墨菡对着夏侯湛笑了一下,便转身上马。夏侯湛看着墨菡柔暖可爱、甜美娇柔的样子,不由得一阵阵魂飘神荡、意马心猿,墨菡那双极致美丽的眼睛每次望向夏侯湛,都能惹得夏侯湛心醉如酥、情迷意乱,比杏子修长,比水波灵动,比云霓飘逸,比桃花多情……夏侯湛觉得冬日里的墨菡,在一片苍凉的景物间犹显别样的美艳,白玉般明皙的脸上,总是闪现着淡淡的珊瑚之色。
“寒儿,就这样和我并驾齐驱,我要时时刻刻地看着你才肯放心,路程并不是很远,只一会儿功夫就能到达。”夏侯湛飞身上马后,转头笑着、温柔地叮嘱着墨菡。
两匹骏马:一匹洁白如雪、鬃尾飞扬;一匹红如重枣、雄骏、矫健。两个美人:一个峨官博带、气宇不凡;一个粉妆玉琢、妍姿艳质。这样的两匹骏马、两个美人,在朝霞满天、晨露满地的无垠旷野间自在地驰骋、逍遥,就有如一幅跃动的、篱落的丹青,美哉轮焉、美哉奂焉。
到了颍河岸边后,墨菡和夏侯湛便双双下马,把马儿拴在了堤边的两棵国槐之上,夏侯湛仍旧是无限惬意地牵着墨菡的手,两人边沿着河岸欣赏远近的景致,边向彼此敞开着自己的心扉。
“孝若,这颍河的景色真是壮丽,河水好清澈呀!”墨菡从小就喜欢水,虽然至今仍未完全学会在水中潜游,但是却喜欢看水的流动和浩荡,“孝若,你知道吗,还在我七岁左右的时候,我父亲便从家中后园的山上引下泉水,自己造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坑池,山泉之水清澄又明澈,夏季的时候,我和金若几个小孩子便经常到那水坑中嬉戏、玩水,后来弟弟长大些了,也会随着我们一起到那坑中去打水仗。我的父亲异常喜欢锻铁,自己在家中后园还造了一个铁匠铺,锻铁出了一身大汗后,他便会跳入到那池中去冲凉……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他一直都向往着绝对的精神独立,绝对的自由。他不愿意受任何人、任何势力的拘束,他喜欢潇潇洒洒地在这个人世活着,无欲无求,……”墨菡话到此处,泪水早已不知不觉间、滴滴点点地浸润了胸前的衣衫,这是她自从遇到夏侯湛以来,对着夏侯湛说的最多的话。夏侯湛双目含情、细细地注视着她,细细地听她讲她儿时的趣事和她的父亲。
“寒儿,不要难过了,我虽不识你的父亲母亲是谁,也不想勉强你告诉我,但我知道,他们二老永远都会在天上祝福你的,如今你有了我,我会让你成为这世间最最幸福的女子的!”夏侯湛停住脚步,万分心疼得把墨菡紧紧地搂在了怀中,一边帮墨菡拭泪,一边又继续回肠百转地温声言道,“寒儿,等过些时日,我的父母来到许昌之时,我就会对他们言讲,明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你我就拜堂成亲,我要好好地爱护你一生,疼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