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若,都是我不好,我总是连累你跟着我受苦,是不是我真的错了,我本就不应该离开沛王府,……”
“小姐,莫要这样说,金若不苦,金若就是觉得小姐太苦了。金若也看得出,王爷对小姐不是一般的好,可是我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老天会可怜我们的,一定会有好人从此路过搭救我们的,小姐放心好了。”
“你说的很对,金若,我也知道舅舅人很好……唉,但愿舅舅日后能够娶到一个善良、贤惠的王妃,不似韩素萧那般冷血!”
就这样边走边说话间,金若便已扶着墨菡到达了草亭内坐下,这里的寒气虽比山下要稍浓重些,但是此处清静、安全,又便于登高临远,远处大路上的一切都能够望得清清楚楚。
“小姐,你就是活得太硬气了,才会给自己平白寻了这么多的波折,遭了这么多的难。我多少次地劝你去找潘岳公子,可你总是不肯,……”金若既无奈又心疼地、小声抱怨着她的小姐墨菡。
“金若,你又怎能懂得,我如今早已不似往时,颠沛流离、无家可归,哪里还敢奢求与他的感情!他的父母不会接纳我的,而我则更不喜欢那种不受人欢迎的感觉。”
“小姐,你总是想得太多,其实只要潘岳公子对你好就够了,金若看得出,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重感情的人,他对小姐那么的痴情,和小姐那样的般配,如果你们两个能结百年之好,那才真正称得上是天作之合呢。”
“我今生无福,与他终归是没有缘分!”
“小姐,你每次都是这样讲,缘分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难道你就那么忍心,让他白白牵挂一生。”
“金若,不说这些了好吗?执拗也许是不好……可我就是不会向世俗妥协去委曲求全的,我已抱定了信念,终身不嫁,但有一口气在,只图报父母之仇。”墨菡眼望着远方叠嶂的山峦和冷瀚的天空,想着如今生死难料的处境,觉得自己依然铮铮的话语和渺小的尊严,其实都早已如蚍蜉撼树般滑稽可笑。
“小姐,金若不说了,免得小姐心里难受,金若还是去找找,看看哪里能寻到山泉给小姐解渴吧,小姐,你要在这里好生歇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吧,金若,你千万小心,山路很滑的,等我好受些了,我就和你一起去山里找水、找果子……”
金若找水去了,墨菡一个人无力万般地倚靠在草亭破旧的栏杆处,觉得活着好累好累。
墨菡否认不了,她心底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始终都在藏着潘岳,金若每次提起之时,她都会纠结得心痛已极。十五岁,一个娇蕊初绽、芳香四溢的年华,本应正是在父爱母爱的笼绕下,无忧无虑成长的及笄年龄,可是,没有人给她行笄礼,没有人见证并祝福她的长大。世事无常,老贼司马昭一声令下,她那原本充满了欢乐和幸福的家,就随之灰飞烟灭了,小小年纪就开始一个人独闯天涯,在这个冰冷无情的人世间,觅寻着自己存活的意义。
她怎能忘得了,她坠马落水时,是潘岳救她上岸,当她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竟是那样完美、温情的一张少年的脸,只那对视的一瞬,她觉得,她的心就被他偷走了。
她怎能忘得了,家中后园,她约他相见,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煦暖、多情,她赠他罗帕,他馈以随身玉佩……
她怎能忘得了,她落难入狱时,潘岳千里迢迢来牢中看她,他关切的眼神,他心痛的表情,他同情的泪水,还有他临别时,那誓死也要救她出狱的诺言……
她怎能忘得了,她出狱时,牢头告诉她,听闻是一位白衣少年舍命智谏司马昭,那老贼才肯释放了她全家……而这少年,除了她心中的他,不会有别人。
可是如今,天涯茫茫,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她出狱后,他不来找她,难道说时过境迁、云梦千里,昔日的情分已断,他的心里已经不再有她?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即使他来找她,她也不会跟他走,可心里,却还总是那么强烈地期盼着他的出现?
墨菡从怀中默默地掏出她一直贴身藏匿的,潘岳送给她的那块玲珑剔透的竹节白璧,抚看、触摸,晶莹的泪水滴滴点点打湿了玉佩上的竹节,也打湿了墨菡那颗碎苦、孤独的心……
“小姐,我回来了,你看,我找到了水,还摘来了野果子呢!”金若满怀喜悦地带着她的收获回来了,“小姐,给你,野柿子还有野苹果,虽然还有点儿涩,但总算是能稍稍地填饱肚子呢!”
听到是金若回来了,墨菡赶忙藏起玉佩,擦了擦泪水,“金若,多亏你了,……”
“小姐,给你,先喝点儿水吧,这些果子,我都在山那边的一条小溪里洗过了,你尽可以吃。那条溪水清澈的很,我是从上游舀来的水,可干净呢!”
“金若,谢谢你,……”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总跟我客气,我本就应该照顾小姐、侍奉小姐的呀。”
“可是……唉,金若,你这样跟着我到处奔波,吃了这么多的苦,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小姐,快吃吧,勿要再多想了,这都不是你的错,金若也不觉得苦,我们如今有水喝,有果子吃,在这亭中望着大路,只要看到有行人经过,金若就会马上喊救命求助。小姐你就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我们肯定就能离开这里了。”
金若纯真、乐观的态度,令墨菡非常感动,她一边咬食着果子,一边颇觉疼惜地、第一次细细地端详起金若来:粉嫩白皙的脸庞,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灵气十足。体态娇小,容姿婉约,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美人儿坯子。可就是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却居然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家乡哪里,都丝毫不曾得知,如若说起恨,她又该恨谁呢?
“小姐,你为何这样看着金若?”金若注意到墨菡看她的眼神儿,似比往时多了一份沉重,有些不解地笑着问墨菡道。
“看你长的好看呗!……”墨菡也对着金若笑了一下。
“小姐又拿金若说笑了,金若生的,倘能及上小姐一半儿好看就已经很知足了。”
“金若,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吗?”墨菡依旧不无感慨地看着金若。
“没想过,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小姐家里,小姐全家都对我很好。至于谁是我的父母,他们如今又到底在哪里,我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想过……大概是他们不喜欢我,才把我扔了吧!”金若的表情似有些淡淡的伤感。
“好了,金若,不说了,我们眼下的境况已经够糟糕的了,就不再提这些伤心事了。”墨菡伸手搂了一下金若,像是在安慰着金若,又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小姐,你好受些了吗?肚子还饿吗?我方才看到山那边的那条溪水里,有好多条鱼在那儿游呢,看这大路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路过相助我们,不如,我们去抓鱼吧,然后架起火烤着吃可好?”
“倒是个好主意,可就是……你带火镰了吗?金若,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总是浑身无力,不过,还是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吧,免得你一个人怪害怕的。”墨菡说完,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可抬腿迈步之际,却仍然感觉两脚像踩着棉花一般松软,头也晕目也眩。
“小姐,我这儿带着火镰呢,在随身的一个小包裹里,那些可恨的匪寇并没有给拿走。小姐,你的身体能行吗?要不然,还是金若自己去吧,你就在这里歇息着,等我便好,我顺便也再摘些果子回来给小姐吃。”金若看着墨菡苍白憔悴的面容,有些放心不下她。
“不要紧的,金若,就让我陪你吧,你自己一个人,我会担心的。”
“那好吧,小姐,就依你所言,还是我扶着小姐走吧,我的小姐已经算是很坚强、很棒的了,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劳累身体的事,都没有被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