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被装点得富丽堂皇,殷红的囍字触目皆是,金铸的福娃、玉质的观音、堆成小山状的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琳琅满目地摆放在金丝楠木的案桌上……陈设明明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婚房别无二致,但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感。
颜悬昭的喜轿一送到宋府,随轿的人除了“小桃”都被遣返了。而扮演“小桃”的应逢怜一进宋府人就不见了,眼前都是宋家的婆子、侍女规矩地静候在屋内。
烛火憧憧之下她们的影子被无限扭曲、拉长,映射在粉白的墙面上随着火苗摆动的方向摇曳,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在盛宴中狂舞。
坐在步拔床上的颜悬昭掀开盖头,看见这安静诡谲的一幕被吓得差点从床沿上跌坐下来。
她凝神看去,发现房内的下人们个个印堂发黑,唇色青白,目光涣散。不通岐黄道术的人都判断出他们沾染了邪祟,神智被吞噬,时日无多了。
“那个……”颜悬昭清了清喉咙,拿起世家贵女的矜娇腔调,“你们都退下吧,到门外守着。需要服侍我自会叫你们进来。”
房中下人们宛如未闻,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颜悬昭不得已提高声量,重复了几遍,他们才像延迟得到指令的傀儡般,慢慢向外退去。
直到最后一人彻底退出房间,合上了房门,颜悬昭才放心地从床上下来。
她走到门窗边检查,确保都关严实后,迅速从怀里掏出藏匿已久的朱砂和符纸。
时间紧迫。
她利落地拔下发间的分量不轻的金钗,以尖锐的簪尾沾取朱砂,努力回议应逢怜教给她的繁复法阵,依葫芦画瓢般将记忆中的图纹原样复刻在婚房的地面上。
应逢怜给的朱砂非同寻常,落地就开始变淡,仅须臾就透明得与地面融为一体,肉眼极难察觉。
这极大地增强了法阵的隐蔽性,但同时也给颜悬昭的描画增加了很多难度。
她必须时刻牢记上一笔画的收尾之处,完好地衔接上,笔触要圆滑流畅,漏了某个细节都很可能导致法阵的失效。
熟练的阵法师或许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完成这个法阵,但颜悬昭是个训练时长两天半的阵法练习生,能完整画完已属不易。
她屏气凝神,强迫自己全神贯注于法阵的勾画,手心中源源不断沁出的汗差点滑得让她握不住簪子。
巨大的生存压力充分逼出了颜悬昭的潜能,她竟然真的一分不差地画好了大半的法阵。
就在她暗自松了口气时,耳边却突然响起系统焦急无比的声音;
【宿主快画!宋三往婚房这边来了!】
“他不是还得和宾客们推杯换盏一会吗?”颜悬昭手腕一抖,差点将一笔画歪,“怎么这么快往这边来了?”
系统却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根据他行走路线和速度,估计还有7分14秒就会到达这里了。】
如果配套的法阵不能完成,那么符箓的威力将大大减弱,估计连应逢怜也不能保证现在的他能够制服宋三。
没有时间分心和犹豫了!
颜悬昭咬紧下唇,不再小心翼翼地回忆细节,决意破釜沉舟,依赖着短暂的肌肉记忆和直觉,运笔如飞。
就在她即将完成最后一个小阵脚时,门外响起了突如其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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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宴会。
“恭喜宋兄,又娶得一位美娇娘!”一位喝得醉醺醺的宾客拿着一壶酒向他走来。
宋三连连摇头,佯装不胜酒力推拒了他的劝酒:“不行了、喝不下了……”
他边说边向后退了半步,避开那醉鬼身上浓重的酒气,随即转身,提高了音量:
“诸位!”
这一声成功让在场的觥筹交错、举杯换盏暂时休歇,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宋三一脸醉意醺然,摇摇晃晃地拱手道:“宋某、感谢各位亲朋好友赏脸,百忙之中来喝我的喜酒。在下实在是不胜酒力,就在此敬大家最后一杯。”
“望大家吃好、喝好!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说罢,他举起最后一杯酒向四周示意,而后一饮而尽、亮出杯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