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阖了阖眼,眼底的干涩一涌而出,眼前白得不像平日里能看见的。昭黎像被风沙迷了眼,又被人扔到沙场上瞥见战马饮血,长哀嘶鸣中她恍惚逢见了一处绿洲。软塌的身子拖着,不要命般爬向绿州,又被一股力量拽回,直到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哑了嗓子。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昭黎喘着气试探着动了动身子——疼,酸,莫名的感觉,磨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转头一看,身旁的男人早没了踪影,昭黎试着喊人,才知道嗓子哑了是真的。哪哪都不舒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像刚被抽筋剥骨又重新装起来一般,身上星星点点的斑驳也不易遮挡。
昭黎暗骂了句混蛋,伸手找来散落在地的小衣穿了,又忍着不适自己去到了口茶润喉,嗓子好些了,这才唤了皎月进来服侍。
“二少奶奶,二少爷说了,待您醒了先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再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二少爷刚刚又来找人传话,说片刻就到,来陪您一起用早膳。”
“你改口倒是快。”这话听不出喜悲,新妇给公婆请安,这些礼数昭黎是懂的,只是一下子换了发髻,也有些许不适。
少女初经人事的润色藏无可藏,昭黎也不想藏。
手指扶住自己酸痛的后腰,她脸上又落了一寸绯。
主仆二人不再言语,直至有人推开门,是时怀瑾,皎月这才退出去。
“休息得可还好?”时怀瑾拿了最后一根簪子,虽然笨拙,但好歹给她别上了。
“嗯,挺好的”,听他如此直白的询问,昭黎垂下眸子,手指搓捻着胸前一缕青丝,“二哥呢?”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了窗,有凉风吹进来,还带着昨夜的雨气,像红着眼圈的昭黎一样的“润”。
“这里还有根步摇,二哥帮我戴上可好?”昭黎丹唇轻启,小女儿态尽显。
时怀瑾接了来看——
金丝编成六角宫灯状,外侧罩红纱,内里藏萤石夜光。
“今晨我去了趟沈昭阳那,”时怀瑾沉声道,“他告诉我,夫人在家时被唤作‘央央’。”骨节分明的手执着步摇穿于青丝间,弯弯绕绕躲开碎发,调整了几次位置才算好了。
昭黎愣了一瞬:“嗯,那是儿时家中长辈的称呼。”
“那为夫也唤你‘央央’,如何?”他忽地弯腰与她平视,眉目含笑。
“二哥随意就好……”
“好,央央。”时怀瑾为昭黎描眉,淡淡的冷意,一毫一毫地染着。
被人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昭黎觉得有些不自在,想撇开脸,却被他如墨的黑眸吸了进去,动弹不得。
“二少爷,二少奶奶,该用膳了。”皎月跟遮星端着托盘进来,昭黎如获大赦。
磋磨着吃完饭,新媳妇该去给老爷太太奉茶,昭黎不疾不徐地跟在时怀瑾身后。
此处同家里的布置不尽相同,屋檐也是吊着的,镶着金边,府中的仆役来来回回,一声声的“二少奶奶”让昭黎有些不知所措。
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有风乍起,吹着落叶过来,是昨夜雨打落的,夹着雨丝的湿意,擦过染了甲油的指尖,昭黎微微一颤。
住的地方较远,约莫一刻钟,昭黎才跟着时怀瑾到了二位长辈的住处——入云阁。听说是早年间老太爷亲笔题字,如今的老爷时卿彼时还是少爷,上手挂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