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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渣男（第1页）

中间休息时，齐笑笑看着叼着水瓶吸管且双目无神的魏摇芙，不由担忧道：“你还在想成导的话吗？”

仿佛神被人剥离了身体的魏摇芙缓慢地摇了摇脑袋。

魏摇芙的回应搭上她的表情，以齐笑笑的视角出发是不可信的，她拍怕魏摇芙的肩膀鼓励道：“不要在意啦，你看，最后成导不还是认可了你嘛；而且，其他的老戏骨也是认可你的呀。”

仿佛只剩下躯壳的魏摇芙还在摇头。

站在距魏摇芙几步远的地方，池怜阙见此情形不由得蹙眉。偏偏还有个喜欢在他身边煽风点火的，而且这煽风点火的人还没半点自知之明——

张铭怜悯地看着魏摇芙，叹一口气后缩回视线，嗟叹道：“成导真是辣手摧花，换做是我，光是看着她这张脸就什么气都没了。看看这被摧得可怜的小花，我有种预感，未来半个月我可能都可以看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一声啧不耐地滚出口，池怜阙蓦地动身走去了魏摇芙身旁，低眸睐着树懒般极慢地抬头的人，触及那双空濛濛的眼睛，他冷声道：“你也是拍过一部剧的人了，是在前一个组里过得太顺了么？连一句批评都承受不了？你认为成导当时批你的话批得有错么？说你是让角色活过来不假，但你怎么确定活过来的是角色而不是你的过度延伸？演员需要灵机一动，同时也忌讳灵机一动。”

一连串的攻讦仿若没有尽头，池怜阙仍在继续：“成导有句话说得很对，你是个演员，你是服务剧本的人，而不是本末倒置让剧本来服务你；剧组不是你发挥奇思妙想的地方，你要是灵感多得放不下就躺床上去做个梦。你最好尽快把你的状态调整好，你的时间浪费多少是你的事，不要耽误剧组其他人的时间，也不要拖拉拍摄进度。如果你影响到了成品质量，我会建议成导及时止损。”

一席话可谓是相当的无情，听得齐笑笑险些跳起来跟他吵一架，但那句“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是死在了她的嘴巴里。

一来，她肩负着李雅楠施以的重任，得在照顾好魏摇芙的同时不让她有黑料流出；如果她现在跳起来跟池怜阙吵一架，怕就怕有心人记录下来，她要担上一个狗仗人势的名号，还把魏摇芙一起拖下水。

二来，这句话的确没办法对池怜阙说出口——齐笑笑笃定他有把魏摇芙给换了的权力；再者，人家是谁？人家五岁进圈，戏龄二十年，十七岁就成了影帝。

但当她挫败地看向被责难的人时，却发现——对方如同受虐狂得了赏，原先无神的眼变得锃亮，定定地望着施虐的人。

而后，齐笑笑听见了使自己如置幻梦中的三个字——

“受教了。”

不是，这受益匪浅的论调是怎么回事？

其实魏摇芙并没有像他们联想的那么丧气颓然，她才不会把自己困在被批评的一隅之地里。

在池怜阙离开后，齐笑笑言表疑问，魏摇芙则耸耸肩道：“我刚刚只是在脑袋里想，如果我是角色本身，我应该会有哪些反应，我待会儿又该如何继续表现。但是我又陷入了一个新的问题里，那就是，我所想到的角色‘应该有的反应’真的是应该的吗？那真的不是我自己过度延伸出来的吗？”

她嫣然绽笑，偏过脸迎上瞠目结舌了的齐笑笑的目光，语气轻快：“但刚刚我就被点醒啦。成导和池怜阙说的都没错，我是个演员，不是个创作者，我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去把角色演好，揣摩角色的心理是必要的，但在开演之前就去思考角色会有的表现反而是为时过早的延伸。”

“池怜阙刚刚问我该如何确定活过来的是角色，我已经想到答案了。”魏摇芙撑着大腿站起身，忻然在脸谱中流淌，她的目光停落去目前无人的内景拍摄场，气力铿锵：“当我演绎她演绎到入戏的时候，我下意识想做出的反应，就是角色活过来时的表现。”

她的声音说不上多大，但有力地传出来，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不耳背的人的耳腔里。

若有若无的视线往魏摇芙身上拂，成林不着痕迹地掸去了一眼，再低下头时发出了声仅有气音的笑，旋即他拔开嗓子喊道：“都准备一下，我们继续！”

这一继续就继续到了宵分之时，孟澧和张书源早已离开，作为男主角的池怜阙还剩几个镜头，但魏摇芙已得了离开的准许。

换回常服，魏摇芙拍戏时的抖擞精神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疲顿。她拖带着如注水泥的躯体跟着齐笑笑离开片场，离开前，眼睛有自己的主意似的，不自禁地就往仍在拍摄中的池怜阙身上瞄去。

云镇的秋有南方秋季的调性，不比北方的攻击性，还停留在凉爽的世界内——但在凉爽的世界里只穿着件工字背心也还是会冷的。

拍完一个镜头，池怜阙走去导演身边，围上来的几个人不知商量了什么，适才的镜头又被重新拍摄。

魏摇芙拖回自己的视线，她把被风刮凉了的手揣进口袋里，微埋着下巴。

荣光打在一个人的身上，鲜少是无理由直接打下来的。

生来就站在云层上的人如凤毛麟角，站在山脚下的我们总是很少回头往低处看，其实我们本身也是被一部分站在更矮的山上的、抑或平地沟渠之中的存在所憧憬的；而我们所颙望的那一方，我们以为已经登上顶峰的那些人，或许也只是站在他们认为的平地或沟渠中。

我们都在向上爬。

直到眼眶已酸得刺痛，魏摇芙才迟钝地眨了一眨眼皮。

保姆车的车门业已打开，她闷着脑袋钻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少许的温暖。但温暖的主要成分大略是包含碳元素的，譬如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以及挥发性有机物；而人生存需要氧气。

所以，纵使车门之外再如何凛寂，也还是要走出去。

“笑笑，我不会只一心卖茶叶而不管演艺事业的，这种靠特质的炒作缺乏长尾效应。我会努力红起来，会努力拿到下一个含金量更高的奖项。”

魏摇芙把脸昂起来，她和目露愕然的齐笑笑相视，一字一句叙说谨严：“我打磨演技靠实力获奖才能真正拥有话语权，我家乡的铁观音才能跟着我一起被世界看见；而你和雅楠姐，也才能得到更多的尊重。笑笑，我会带你去看世界；我知道你想成为独立经纪人，我们一起成长。”

没头没尾冒出来的一段话纺锤般搠人心里去，可偏偏不疼；纺锤的作用，仿佛只是为刺激人的泪腺。齐笑笑莫名被魏摇芙弄得眼睛热，大约是……没想过自己偷偷藏在心里的梦想，其实是被看见了的。

“芙芙你干嘛呀……”齐笑笑窘迫地用手去擦收不住的眼泪，她别了别脸躲开魏摇芙的视线，过了半刻才赓续道：“我相信你的。我们一起成长——如果我未来真的能成为独立经纪人，在独立之前，我想先看着你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