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济舟叹了口气,拖着步子走进屋内,一进门,便和女人四目相对。
温济舟走过去桌前,拿起胡阿秀准备的那瓶药丸,递给面前的女人,“这是助你回复气力的,阿秀是我们村的神医,村里不管是老人小孩,还是牲畜家禽,她都能妙手回春,她的药都是自己制的,不会有害…”
女人眼神从他身上转到了药瓶,温济舟正欲亲自吞下一颗,好让她放心,女人便把药瓶夺了过来,自己倒了两颗吞进去。
“罢了,死就死吧,这条命也真是活够了。”柳锦如吞下药丸后,自言自语说着。
温济舟看着她的动作,扶着桌角在长凳上坐了下来,与他正对着。
“姑娘,人生虽然百波多折,但是大多数人也是乐观笑对,你怎么好像时刻恨天怨地,对这人生百般苦恨呢?”温济舟说出了心中所想,这些话在他心里盘桓了一夜,他想亲自问她。
柳锦如冷笑着看他,眼前的男子生得俊逸舒朗,一派正气,洁亮的双眼里尽是温柔善良,一看便是让人想亲近接触的良善之人,和这样的人言语自己地狱囚兽般的生活,他真能懂吗?
“你若是经历了我的人生后,还能这样天真地问这些话,我得好好佩服你。”柳锦如冷笑着。
“我倒好奇你究竟是怎样的人生了,你想告诉我吗?”
“含胆饮冰,那些人把你当奴隶对待,偏偏你还是个聪明的奴隶,他们离不开你的才能,逼你去做那些自己的蠢脑子做不出来的事,虐待你,利用你,磋磨完你后,觉得你无用了,又把你当成狗一样扔掉,扔给野狼生刨挖肚。”
女人说着自己的身世,她仿佛剥离开来,在叙述另一个人的故事,她内心凉透无比,说这些话时连哭也不想哭了。
温济舟听着她的话,神情逐渐肃然,她说的,是自己完全不知道,甚至也不能想象的一种人生,他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开口。
“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这样…”温济舟开口道歉,似乎还是怕她多想,又补充了几句,“我…可能从小也散漫惯了,说话有些不妥…”
“无碍”柳锦如轻声说,她本也不打算听到陌生人说出什么让自己舒心的好话,他人不对她刀剑相向,对她来说已是好事。
“说说你的人生吧,乐观先生。”柳锦如调侃着他方才对自己的问句。
温济舟听到这个称呼,脸上方才的熟热又浮了上来,“我能有什么…不过你要听,我也可以说说。”
“我爹娘是江湖大侠,他俩相亲相爱,生下了我,不过……”他顿了顿,垂下头盯着地面,“我十岁那年,他们就抛下我走了,头也不回,我只记得我母亲小产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他们走后,我等了三天三夜,又抱着剑哭了三天三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温济舟说着这些,眼睛已经红了,他低着头,眼里含着泪水,空气又变为了无尽的沉默。
过了许久,温济舟掉转了话头,问女子姓名,他不想气氛因着自己变得尴尬,怕她不答,又先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温济舟,温暖的温,同舟共济的那个济舟,你也可以唤我的小字,席云。”
“好”
“你叫什么?”
“柳锦如。”
“你都不说是哪三个字吗…等会!柳锦如!是那个名动平京的才女柳锦如!?”温济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柳锦如本来听他前面的话有些喜悦自得,看到他说完后一脸质疑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不像吗?”
男子笑着,不回答她。
柳锦如并不是对谁都推心露腹,眼前男子坦然善良,因他的出现,连着多日紧张的神经也有了罕见的安全感,她潜意识里,想和他倾诉坦白,如溺水之人此刻试探地握着飘来的浮木,或许呢…或许这世上,真有人会拉住她…
“官家小姐,日子都和你一样苦吗?”温济舟收了笑,抬头认真地问她。
“目前看来,就我这样。”
温济舟看她严肃认真的表情,转头收回了笑容。两人这么说起来,身世倒是各有各的凄惨,此时竟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柳锦如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你干嘛去啊?”
柳锦如朝猪棚偏了偏头,示意他看过去,“你家那头猪现在一猪多命,单麻烦那个神医姑娘也难办,去看看吧。”
温济舟听她说得有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你叫我阿锦就好了,我不想别人知道这些。”柳锦如侧身和他说着话,温济舟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