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们爷也是有要事在身,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他谢昭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跪舔着做了首辅家的一条狗,靠贩私盐得了不义之财,哪来这么大脸面?”
瞥见桌上灵位,不免冷笑:“也难怪命中克妻克父克母,依老夫看,这全是报应!报应!”
老爷子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忽听得尖叫声起,数道寒光侵入眼帘,顷刻便有十数名府卫模样的黑衣男子刀架颈间,眼光比刀光还要凌厉几分。
“你,你们要干什么?杀人吗?”
他们并不答话,只将刀逼得更紧。老爷子一挣扎,血便顺着领口细流而下,吓得众人皆是面如土色。
老爷子受了血光刺激,索性将命都豁出去:“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我呸!谢昭这种狗,给我看家护院都不配,这几年来,他杀了多少人,赚了多少黑心钱,你们难道没听说吗?我……”
眼瞅那利刃向更深处划去,李清白一个箭步冲上前,怒吼道:“且慢!”
众人闻言惊诧。
没想到这纤纤弱柳竟如此中气十足。
她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咳咳,大家都是朋友,有缘千里来相会,多大点事儿嘛,何必要闹得这么僵。”
又冲着老爷子一通打量,深深叹气:“唉,大家瞧,老爷子印堂发黑,嘴唇煞白,手抖不止,多半是路途疲惫,饥寒交迫,以致癔症发作,才会胡言乱语。大家听过也就听过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你——”
她故作惊恐:“不好,老爷子病情又加重了!你们两个,快快将他带回去,好生治病!”
识相的仆人忙拽着老爷子退了场,黑衣府卫们也跟着收了刀。
她微松一口气,又朝人群鞠躬:“今日之事皆因我谢家而起,我代爷向大家赔个不是。大家也知道,我们爷动辄千万两的生意,难免有些紧要事处理,并非有心怠慢,也请大家多多海涵。今日就由我做主,招呼大家吃好喝好,不醉不归。管家,每桌再加十个菜!”
众人鼓掌叫好,也有细心的夫人过问,这堂还没拜完,算怎么回事?
李清白思量片刻,打量一圈,从管家身后拽出个探头探脑的白净小孩。那孩子满身贵气,胸前挂一把硕大的长命金锁,不是谢昭独子谢知雨又是谁?
“儿子替爹拜堂,总能说得过去吧?”
众人见谢知雨扭扭捏捏扮成小小新郎,皆是拍手起哄,笑得前仰后合,方才的惊吓不快,早做了过眼云烟。
谢知雨起初不愿与她“夫妻交拜”,羞红了脸撒泼打滚,愣被强按在地上才肯就范。拜完堂,宾客离场,她终于长舒一口气,今日这围算是解了。
只是不知谢昭究竟干什么勾当去了,夏荫那边又查探得如何?
……
她入神想着,贸贸然被一阵压抑的哭声打断,这才想起,此刻正和谢知雨坐在婚床两头,别提有多尴尬。
初来乍到,她并不想与人结怨,更何况这孩子名义上是她继子,于是试图安抚:
“喂,别哭了好不好?”
谢知雨小小一只蜷缩在床尾,只顾抽噎不理她。
“替你爹拜个堂,就那么委屈吗?”
她朝谢知雨那边挪,想离他近一些,谁知刚挪了一步,他便如受惊的幼兽,瞪红双眼呜咽,恨不得扑上来咬她。
如此几番,她也不想再讨没趣,自顾自道:“你也别恼了,我去后厨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亲自给你端来赔礼。”
末了,又补充一句:“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还得叫我一声娘亲哪。”
谢知雨闻言急了,拿起花球狠狠砸在她腰上:“谁要你做我娘亲!”
小沛也急了,撸起袖子要过去教训他,被李清白拉住,好生劝了几句,才撅着嘴打上灯笼,气鼓鼓地出了门。
谢府又称霁园,乃江都数一数二的山水园林,二人入府时未来得及细看,此间夜凉如水,明月高悬,倒将府中景致照得清亮。
她长居北地,见惯了四四方方的宅院,乍见这奇思巧设的一步一景,穿行廊榭之中,倒生出几分从未有过的闲情雅致。然而风景再好,终究比不上心心念念的美食,一路风风火火行至曲桥,险些与人撞了个满怀。
“呀!”
对方是名不起眼的家丁,认出是她,忙低头停步,恭谨行礼:
“夫人。”
她微微点头算作应承,心中默念着芙蓉鸡片盐水鹅,不免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