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时针“嘀嗒”指向“12”,走廊里已经鲜有人走动,值班的护士跟交接的人交代完就起身离开咨询台,她走了几步回头问交接的同事:“901病房隔壁怎么还有响动,我刚才看那边没开灯呀?”
“我刚才也去问了,可是在里面办公的家属说光线刚刚好……”同事有点为难。
护士抬眼看去,901隔壁的陪护房门紧锁。
什么样的怪人啊……
陪护房的大灯没开,月光清冷从窗户洒进,斑驳的树影倒映在桌上成打的文件上,延伸到桌前人骨节分明的手上。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耳机里传来,和也眼睛瞬间睁开,清明透彻。
这个声音可以一直循环下去,这样他就不会睡着也不可能睡得着。他伸手摸摸咖啡杯的杯壁,从冷却的温度推算出自己大约眯了五分钟左右。眼前的屏幕还显示着导图,他扭头向房门,挂在把手上的红线没有被扯掉就说明没人趁他休息时进来。再低头点亮手机,没有消息,没有耽误事情,很好。
他刚把手放到键盘上,手机铃就响了。
“您的演说稿我已经修改完毕发到您邮箱了。“一秒钟和也眼角挤出谄媚的褶子,“抱歉,我去了解下立刻给您回复……”
电话被对方挂了,下一通电话几乎无缝衔接。
“演说当天的防雨措施准备的如何了……不行,你不能只关注议员会不会淋雨。听众的雨衣明天之内准备好……不存在完不成,完不成我就换人。“
和也挂断电话,呼了口气,富士见的电话已经打通了:“领导,雨衣的事情我让他们明天完成……”
耳机里不合时宜又是一声惨叫,和也不自觉“唔”一声,对面马上传来了责问声。
“不是,我没在不该在的地方……抱歉,我会洁身自好的。”
电话再次被挂断,和也上扬的嘴角变平,“啧”一声把手机扔到文件堆里。文件”噼里啪啦“倒了几本在地上,他微微一笑,手上继续码字:让我洁身自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刚才想到哪了呢,睡得太久了真作孽……他的光标移到《致爱丽丝》上,嘴角上扬眼神里却只有鄙夷。不觉回头看墙壁,仿佛能望穿到隔壁熟睡的人。
傻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被畜生恶心到。
光标再次下移,指向了他抄录出来的采访内容:奶茶你们年轻小女孩都爱喝,减肥你们年轻小女孩都流行。
“年轻小女孩“被画上了荧光标记。
短短几分钟,大和穆就重复了两遍“你们小女孩”。根据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前意识会筛选潜意识中被压抑的内容,阻止其轻易进入意识,可当防御机制放松时,部分潜意识内容会通过前意识进入意识。
心理学真是个好东西。和也纤瘦的手指有节奏地击打着桌沿,玩味地看着这个词。一个没有孩子的中年男人是从什么渠道了解到年轻小女孩的风尚呢?从学生那里。他的学生是谁呢?死掉的上原离。
和也被自己一番绕口令的推演逗笑了,光标回到最上方的残|肢部分。
耳朵、中指、无名指、下嘴唇。
光标一个词一个词划过,和也的笑意越来越浓,他觉得自己有时间也要去精神科看看,毕竟心理学是个好东西。正常人看到这些词会想到什么呢?惊悚。这是自然的,进化使人有了“死亡警觉“,认知发展促使人产生“完整意识”而社会道德倒逼人建立“死亡禁忌。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务人员才会逐渐脱敏摆脱生理和社会的制约可以从理性角度分析这些残肢。不过最多也就得出都是人体易割下来的轻便部位这一结论,然后就会傻乎乎沿着什么高空抛落或者意外掉落方向侦查。
想到湘子录音里那些幼稚的猜想,和也就觉得国会每年都要争论一番警视厅的预算是有道理的,纳税人可不是花钱来养废物的。不过他也没资格评价,毕竟自己下面一番言论要是被自己上司或者那个鬼迷心窍的同事听见了,自己的仕途到这就差不多了。
因为他想到的是情书,更准确讲,是一张恋爱进阶图。
下嘴唇是热吻之处,耳朵是极为敏感的调情部位,中指是“稳定的恋爱”,无名指是婚姻的象征。
一步步递进,一步步亲密,这何尝不是一种意|淫!
惨叫声再次袭来,和也瞳孔放大,细密连续的咳嗽声再也抑制不住。他捂住嘴,咳嗽没有停止,便伸手端过冰冷的咖啡一饮而尽,呛得眼泪横流。
警视厅如若不抓到这种人,检察院如果不以死刑立即执行公诉,法院如果不判死刑立即执行或者无期徒刑,那么咱们质询会上见。和也的笑声里淬了寒冰,他知道会吵到隔壁的人,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带病被狠狠恶心了一把,而小桥湘子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这么吵你还醒不过来吗!
他笑得撑着桌子喘气,电脑小窗弹出来下属询问雨衣的消息。和也直起身子平稳呼吸,打开,入眼是恶心至极的嫩粉色。
“换一种。”他面无表情回复。
几分钟后,弹出来白花花的雨衣照片。
“你要去哭丧吗?”
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和也平时很少用这样的口气对下属说话。但是这能怪谁呢,谁叫你撞我枪口上了?
“对不起领导,我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