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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歧路焚心茧(第1页)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苏云岫瞬间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装睡。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钱益民。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佝偻着背,像一道无声的灰色影子。他手里端着漆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气味浓烈的汤药和一小碟蜜饯。他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小几上,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白姑娘,换药了。”钱益民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云岫装作被惊醒,缓缓睁开眼,不敢看钱益民的眼睛,顺从地解开衣襟,露出肩背上包裹着厚厚纱布的伤口。钱益民的动作依旧沉稳精准,布满老茧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熟练地解开旧纱布,清理伤口,敷上气味刺鼻的新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和令人窒息的沉默。钱益民的目光专注在伤口上,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然而,就在他重新裹好最后一圈纱布,打好结的瞬间,他抬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卧房通往书房的那扇虚掩的门——正是苏云岫窥见秘密的地方!

然后,他的目光落回苏云岫惨白、竭力维持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平静依旧,却仿佛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让苏云岫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里衣。他知道了?他察觉了什么?是刚才她慌乱中没关严门?还是他本就知晓一切?

“姑娘,”钱益民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枪伤,看着皮肉在长,里头的气血还没顺过来。”他顿了顿,收拾着换下的纱布和药瓶,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心思……太重,伤好得慢,也容易落下病根。”

苏云岫的心跳几乎停止。

钱益民将药瓶放进托盘,端起它,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佝偻着背,目光似乎落在窗外的菊花上,又似乎穿透了墙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和警示:

“这世道,眼睛太亮,耳朵太灵,未必是福气。有些东西,看见了,不如没看见。听见了,不如烂在肚子里。”他转过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再次对上苏云岫惊恐的眸子,“七爷……自有七爷的道理。安分养着,别多想。想得太多,路……就窄了。”

说完,他不再看苏云岫的反应,像来时一样,端着托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房。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却将更深的寒意和警示留在了房间里。

苏云岫僵坐在床边,浑身冰冷。钱益民的话,如同冰锥,刺破了她强装的镇定!他果然知道了!或者至少,他强烈地怀疑了!那句“看见了,不如没看见”、“七爷自有七爷的道理”,是赤裸裸的警告?还是……一种变相的、来自“自己人”的提醒和隐晦的庇护?

这让她心头那丝隐秘的悸动愈发强烈,恐惧与茫然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她体内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看着床头小几上那碗热气氤氲的汤药,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就像她此刻的处境——进退维谷,苦不堪言。

而在松鹤轩前院与后院连接的回廊阴影里,吴妈正用抹布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栏杆。她的目光不时瞟向后院苏云岫房间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探究。钱益民端着空托盘从后院出来,与她擦肩而过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丫头……今天看着心神不宁的,脸色白得吓人。”吴妈压低声音,状似随意地搭话,眼神却紧紧盯着钱益民。

钱益民头也没抬,声音平板无波:“伤得重,又受了惊吓,自然精神不济。熬过这阵子就好了。”他继续往前走,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吴妈看着钱益民佝偻却异常沉稳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前厅的门洞,眉头紧锁。钱老的话滴水不漏,可他那份异乎寻常的平静,反而让她心里更没底。苏云岫的异常,还有那扇通往书房的虚掩的门……这些都像一根根刺,扎在她心上。她需要情报,有价值的情报,才能向陈处长交差,才能保住自己远在乡下、被捏在76号手里的儿子。她攥紧了手中的抹布,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狠厉。

苏云岫并不知道廊下的这番短暂交锋。她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恐惧中。钱益民的警告像警钟在耳边长鸣。她该怎么做?那偶然窥见的“孤星”之光,究竟是照亮前路的希望灯塔,还是将她彻底焚毁的烈焰?

她缓缓躺下,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锦被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那个天翻地覆的世界。然而,那个深棕色的皮箱,那个隐秘的五角星符号,以及钱益民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却在她紧闭的眼帘后,反复浮现,挥之不去。

窗外的菊花,在秋风中又落下了几片花瓣。金丝雀的囚笼里,一只懵懂的雀鸟,正被卷入一场远超她想象的、信仰与黑暗的致命风暴中心。而她手中,似乎正握着点燃这场风暴的火种——是投向深渊,还是引向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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