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溅在她厚重的黑色丧服上,布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沉甸甸的,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拖拽着她。
她拒绝了亨利的任何同行提议,甚至没有告知他她的去向。那句“抱歉”之后的沉默,比这阴冷的雨更令人窒息。
霍格沃茨城堡在雨幕中显得遥远而朦胧,一如她记忆中那些模糊又尖锐的过往。她没有走向城堡,而是绕向了僻静的一处。
战争结束后,这里辟出了一小片安静的墓地,安葬那些为守护这座城堡而战死、却又没有其他归处的人。
他的墓碑并不难找,但也绝不显眼。
一块简单的黑色大理石,矗立在几块相似的墓碑之间,朴素得近乎冷峻。上面只刻了寥寥几行字:
“西弗勒斯·斯内普”
“1960。1。9—1998。5。2”
在名字和日期下方,还有一行稍小一些、但深刻有力的铭文:
“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那是哈利·波特在最后刻上去的。
万众瞩目的救世主用简单的话语概括一个复杂的灵魂,他将这份迟来的认可烙印在永恒的墓碑上。
雨水顺着石碑光滑的黑色表面不断流淌而下,汇成细小的溪流,流过那些字母深刻的凹槽,尤其是“勇敢”那个词,被水痕一次次地冲刷、强调。
雨水顺着石碑光滑的表面流淌而下,汇成细小的溪流。弗里娜静静地站着,丧服的裙摆滴着水,在脚边积起一小滩泥泞。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亨利那样的痛哭流涕,也没有显而易见的悲伤。只有一种深切的、几乎将她整个人掏空了的疲惫和寂静。
她缓缓蹲下身,无视了湿透的裙摆浸入泥水。她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尖微微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拂过石碑上那冰冷刻痕的每一个字母。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直抵心脏。
“
教授。”她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像是不习惯这个久未出口的称呼。
她没有说更多。
没有提及姑妈的离世,也没有抱怨亨利那不合时宜的话和眼下尴尬的困境。
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手指停留在最后一个字母上,仿佛能从那冰冷的石头里汲取一丝早已不复存在的理解和力量。
雨幕将她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只有这块沉默的墓碑似乎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
——这是弗里娜生平经历的第二场葬礼。
从晨起开始,头疼的老毛病就找上门来,绵延的雨季让她本就不好的身体愈发脆弱。
她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一度想要通过逃避来拒绝面对玛丽姑母去世的现实。
可想到那位总是啰嗦又心软的老妇人,她还是挣扎着钻出卧室,换上早准备好的黑色丧服。
一张憔悴的脸映在屋子出口的全身镜上,她推开嘎吱作响的房门。
“我出门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葬礼上弥漫着真实的悲恸。玛丽姑母确是个极好的人,她的早逝令所有相识者惋惜叹息。
不少曾在弗里娜看店时打过照面的老顾客,此刻也走上前来,向她这位养女低声表达哀悼。弗里娜颔首回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一一谢过他们的关心。
亨利的悼词说得真挚而动容。
他用简短的几分钟,勾勒出玛丽姑母平凡而温暖的一生:她的勤劳,她的善良,她数十年如一日勤恳经营着那间小铺,还有她对孩子们发自内心的喜爱。唯一的遗憾,便是丈夫早逝,身后未有子嗣。
弗里娜听见身后传来抽泣的声音。
葬礼在一片沉浸的悲伤中进行直至结束。
来访的宾客开始四处散去,他们脚步匆忙。即使逝去的是珍贵的朋友、亲爱的故人,生活和时间也仍然会推着人向前迈去。
或许生者是不会为死者止步的。她想。
这是她经历的第二场葬礼。
而第一场葬礼亡者的名字,现在就刻在她眼前的石碑上。
良久,她收回冻得发麻的手指,缓缓站起身。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墓碑,转身,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再次走入茫茫雨幕之中,将那片寂静的安息之地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