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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冤死(第1页)

午时三刻的日头像淬了火的烙铁,狠狠烫在段缘浅的额头上。

刑场高台上穿着囚服,花白的头发被风吹乱舞的人是她爹,段修真。怀仁堂的掌柜,一辈子捧着药箱走街串巷,连给乞丐诊病都分文不取的老实人。

三天前,史部侍郎家的三公子齐将都暴毙,死状诡异,而他前几日刚在怀仁堂看过病--诊的是风寒。

那天开庭时府衙的卷宗里赫然躺着一张段修真开的药方,旁边还摆着一碗没喝完的药渣,被仵作从中挑出几根红棕色的根茎。

“这是红毛七。”齐家请来的名医在公堂上指着那根茎厉声道,“此药性寒凉,微量可佐治风寒,过量则剧毒攻心。段修真定是诊错了症,又下错了量,才害死了齐公子。”

没人听段修真的辩解,也没有人去查齐将都是否私服了其他药物。齐家势大,又是“官告民”,这桩“庸医杀人”的案子马上就定案了。

段修真那双眼睛隔着十几丈的距离,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人群中的女儿。那双眼睛以前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此时却布满了血丝。

他没有喊,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目光穿过嘈杂的人声,像一双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不甘,痛心,还有一丝极力压下去的颤抖,最后都化作一个无声的口型。

段缘浅看懂了。

他在说:爹没做。

段缘浅心口猛地一缩,她用力点点头,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爹爹行医半生,连碾药都怕伤了药材的生机,怎么可能下毒害人?

她现在好想告诉所有人她爹是被冤枉的,可在这封建社会一个女子的力量太小了。

“时辰到”

监斩官的声音劈碎了这短暂的对视,段修真的目光骤然收紧,像是要把女儿的样子刻进骨头里,随即被身后的官员按住了肩膀。

“姐,爹真的要被砍头了吗,为什么,爹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会去害人。”段额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段缘浅反手捂住他的眼睛,指尖冰凉。她死死地盯着高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鼓声响了三下,沉闷得像敲在人心上。

鬼头刀扬起的瞬间,段缘浅猛然地想喊“爹”,可那个字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看见寒光落下,看见血溅在青灰色的石板上。

然后,那颗熟悉的头颅滚落在地上,发辫散开,露出鬓角的白发。

身下的段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段缘浅一边平定自己的情绪一边安慰段额:“没事,姐姐在,不怕。”

段缘浅心口像是被人用刀子反复切割,疼得她眼前发黑,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这是段缘浅才明白痛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直到周围的喧闹渐渐散去,看客们意犹未尽地离开。段缘浅才缓缓松开手,拍拍了拍段额的肩膀:“走,段额,我们送爹爹回家。”

她站起身,走到官差面前,声音异常沙哑:“女儿段缘浅,来领家父尸体。”

官差瞥了眼账薄,脸上没什么表情:“签了领尸文赶紧弄走,别在这里碍事。”

段缘浅接过笔,指尖抖得厉害,墨汁滴在纸上。她低头看着那三个字,忽然想到爹爹小时候教她写字的场景。

“我爹是被冤枉的。”她对收尸的官差说,声音不大,却带着股执着,“我今日带他回家,总有一天我会查清那药渣的来历,还我爹清白。”

官差叹了口气,指了指墙角一辆没人要的破旧板车:“姑娘回去吧。”

段缘浅把爹爹的尸体放上去,让段额坐在车头,自己拉着车子往前走。

回到怀仁堂,段缘浅安顿好爹爹的尸体和段额后,才挪进自己那间小屋。桌上的妆奁静静摆着,是母亲走前亲手为她备下的嫁妆,翡翠镯子、银项圈,还有几匹上好的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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