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研究生要去美国念。
……
听着听着,林荞在心里只剩五个字:他可真厉害。
只是上天给予的巧合总是玄之又玄,让林荞时常分不清,自己是该感恩馈赠,还是该遗憾错过。
几个月前,林伟民兴致勃勃地提过,隔壁单位新调来的领导居然和他们是同乡。他说真巧啊,他们都在宜市扎根多年,却因为各自工作原因,两家竟从未打过照面。
那人,正是靳杨的父亲靳文礼。
靳杨和林荞,从小在一个地方长大。再追溯的细致一点儿,连家的位置也属于同一片街区,只因那片在宜市寸土寸金的地,藏着市里最早一批的家属楼。可惜那片区域有两所重点小学,隔着一条街,两道围墙,却分别通往省里最有声望的两所初中。一南一北,针锋相对,培养出一代又一代人对名校的执念。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了六年。
靳杨穿着校服,在高考考场上奋笔疾书的那个六月,林荞扎着高高的马尾,身穿大红色的蓬蓬裙,浓妆艳抹着在操场上参加小学毕业典礼。
那年盛夏炽热,蝉鸣聒噪。
男孩答完高考的最后一道大题,放下了手里的笔。
女孩举着班牌,一脸稚嫩地在那片欢笑与告别中挥手。
最后一天阳光格外刺眼,他走出考场,看着他的家人站在送考人群中间,捧着一束向日葵。他们对他寄予厚望,他的未来光明又灿烂。他接过,阳光洒在那抹金黄上,像是在为他即将展开的人生路铺上一层闪闪的金光。
而她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泡泡袖上别了个塑料片,白底上面印着三道红色的杠。她把怀里的康乃馨分给来参加她毕业典礼的爸爸妈妈,她仰起头,笑得甜甜的。那是属于小女孩的骄傲与谢意,也是童年的最后一场,带着欢喜基调的盛大告别。
她与他,从小就被命运拨进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轨道里。
他们走过相同的操场,踏上相同的跑道,站在永远无法相交的起跑线上,同时为各自刚刚走完的一段成长而振臂高呼。
窗外忽然炸起电闪雷鸣,打断林荞的思绪。
“带伞了吗?”靳杨问。
她摇摇头:“这雨下得太突然了。”
“这个点伯伯估计让司机先回了,一会儿我打车送你和阿姨。”
“谢谢哥哥。”
“和我客气什么。”
靳杨今天是林伟民叫来的。
靳父临时有事,他本想在家随便糊弄口饭吃,直到接到电话。靳文礼问他晚上怎么打算,要不要跟着他好友去蹭个饭。靳杨本来懒得动,后面听父亲说,“是你林伯伯,你阿姨和妹妹下午刚到,他那肯定有饭吃”。
他不知怎的,改了主意。
他说好。
于是命运一声令下。
他们各自落笔。
有一段未完的故事,在两本命书上拥有了相同的序章。
林荞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冲刷着地上松散的泥土,青草的味道顺着墙缝和窗隙钻进来,在他们四周渐渐弥漫开来。
有些东西在她心里迅速破土而出——
忽然有些后悔,今天为什么没有打扮漂亮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