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浑然未觉,兴高采烈地去准备午饭,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山歌。
又过了两日,天气明显更凉了。夜里,秋风刮得窗户纸噗噗作响。
裴砚之注意到,小风将她那床略显单薄的旧被子叠盖着用,甚至将一些干净的旧衣物也压在了脚头。她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并无怨言,但他却记起了她病中怕冷瑟缩的模样。
这日,小风又去了镇上售卖新编的筐篓和晒干的蘑菇。裴砚之并未跟随,却在她离开后,从贴身处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看似普通的银扣。这是他身上仅存的、未被敌人搜走的一点价值之物,虽不起眼,却足以换些实用东西。
他悄然出了门,并未去镇上,而是去了邻村一个他早已留意到的、手艺不错的老棉匠家。
他用那枚银扣,换回了一床新弹的、厚实松软的棉被。被面是寻常的蓝印花布,里面絮着今年的新棉花,捧在手里沉甸甸、暖融融的。
傍晚,小风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床上那床崭新的、与其他破旧陈设格格不入的棉被。她愣住了,惊讶地睁大眼睛,伸手摸了摸,柔软厚实的触感让她难以置信。
“这……这是?”她猛地转头看向刚进门的裴砚之。
裴砚之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平淡:“天冷了。旧被太薄。”他甚至没有看那被子一眼,径直走去桌边倒水喝。
小风看看新被子,又看看他,一时有些无措:“这……这很贵吧?你哪来的钱?不行不行,这太……”
“旧的。”裴砚之打断她,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昔日一件旧衣上的扣子,恰好还能值几个钱。”他将“一枚小扣子”与“一床新棉被”轻描淡写地联系起来。
小风显然不信,一枚扣子怎能换这么一床好被子?她还想再问。
裴砚之却放下水碗,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给你,便收着。”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小风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看着那床新被子,又看看裴砚之清冷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胀鼓鼓的,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新被子上细密的针脚,声音小小的:“……谢谢你,阿辞。”
这一次,她没有说“下次你冷了我把被子给你”之类的话。她隐隐感觉到,这床被子,和之前的姜汤、果脯都不一样。它太重,太温暖,似乎承载了一些她尚且无法理解、却本能想要珍惜的东西。
夜里,小风盖着新被子,果然暖和了许多。蓬松的棉花包裹着她,散发着阳光和棉籽的清香。她蜷在温暖里,听着窗外呼啸的秋风,却觉得无比安心。
隔壁屋内,裴砚之躺在硬板床上,盖着那床带有药草清香的旧薄被,听着风声,心中却异常平静。那床新被,或许是他能在此刻、以此身份,给予她的最直接、最实际的守护。
他并未深思这举动背后是否已超出了“报恩”或“暂住”的界限,只是觉得,她该睡得暖和些。
而小风在沉入梦乡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阿辞他……好像真的没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