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相伴,耳鬓厮磨,那些温存低语、誓言承诺……难道皆是虚妄?
困惑甚至暂时压过了恨意,可身体的战栗和不断溢出的鲜红昭示着这场背叛的真实。
她停止了挣扎,身体僵直在云榻上,胸口的伤口还在汩汩涌出血,浸染着他雪白衣袖的下摆。
云别尘见状后退了两步,随后像捧起绝世珍宝般捧着从她胸腔里取出一截道骨。
殷九昭躺在塌上疼得说不出话,口腔里饴糖齁人的甜腻与那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的滋味。
甜得发苦,甜得……心死。
云别尘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指尖灵力轻柔拂过,试图替她合拢衣襟挡住那狰狞的伤口,动作依旧带着他惯有的的温柔。
“好了,九昭。”他声音里带着安抚,“很快……你就不会再痛了。”他不再看她,反而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道骨。
殷九昭的唇瓣向上扯动了一下,眼尾那颗血色的泪痣在满室血腥和窗外的明媚春光映衬下红得如同地狱业火。
她想要挣扎却牵扯着濒临崩碎的魂体,最后眼前炸开一片混沌的血色,昏了过去。
七日,她醒来后躺在这为她准备的白玉棺里整整七日。
感受着蛊虫慢慢啃蚀道基,像千万根烧红的针一点一点扎进神魂最深处。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次睁眼都在反复提醒她那个男人的绝情。
温存与背叛的画面在脑中疯狂交错,最终定格在他含笑夺她道基的那一瞬。
终于睫毛轻颤勉强掀开一线,入目是万点橘红的光晕透过头顶上方半透明的玉质棺盖水波般流淌下来。
是合欢宗特有的情丝灯,取一缕情丝为芯,燃百年不灭的魂火炼成的,此刻正密密麻麻悬浮于整个葬欢殿穹顶上摇曳生姿。
突然云别尘如清泉漱石的声音穿透了棺椁,回荡在万盏情丝灯摇曳的光影里:“……吾妻九昭,心系苍生,为阻魔劫,甘舍心殉道,以道骨为契,永镇山河气运……”
“呵……”殷九昭眯起眼看向为她殉道用的万盏情丝灯,一声冷嗤从喉间逸出。
殉道?好一个……殉道!今日若我不死……他日……必踏碎你仙骨!
念头闪过的刹那,蛰伏的蛊虫被惊醒,加快啃蚀掀起新一轮更蛮横的噬咬。
殷九昭眼尾那颗痣在此时却艳红得像一抹立春的宫粉梅又像一点未烬的烈火。那痛楚沿着残缺道骨撕裂的裂隙狠狠渗透进每一寸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猛地弓起腰背,额角青筋在薄玉般的皮肤下狰狞跳动。手指也在剧痛的痉挛下屈起,本能地抠向身下冰冷的棺壁。
待指尖传来钻心的刺痛时,温热的液体已经濡湿了指甲缝隙。几缕蜿蜒的的猩红正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滑落。
她喘息着,然后慢慢低下头轻轻舔舐过指尖上那抹黏腻的温热。血的味道在舌尖溢出,腥咸带着一丝的铁锈气。
不够甜,远不够甜。
她渴望那种甜腻到发齁的滋味来短暂麻痹。可此刻,只有自己的血。
声音再度响起,温润如玉地抚慰着葬欢殿内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仙盟修士与合欢弟子,“其功至伟,其德永昭……九泉之下,亦当安息。”
云别尘,她的“好道侣”,那个仙盟魁首,正道楷模。此刻正一身素雅胜雪的白衣,立于她这具活棺之前,对着满殿修士宣读着字字情深的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