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五十,城市还没睡醒,只有零星的灯光影影绰绰。
夏星至昨夜只睡了五个多钟头,但是好像并不怎么困倦。
在这狭窄的阁楼里,木头的气息像安神香,比她在家里买的昂贵香薰还要安眠。
她踮起脚尖走路,害怕这个楼梯吱呀作响,吵到这个城市。
靛蓝色的娃娃领长罩衫衬得她皮肤更白,下摆罩在燕麦色的高腰短裤外。
寂静之中,她摸索着找到开关,顶灯亮起。
有人。是永远不会发出声响的梁予岸。
这人像一株会自己移动的冷杉,老是毫无声响地矗立在小馆里的某处。
他正弯腰整理地一个保温箱,旁边还放着一个装着空菜筐的小推车。
他换下了白天的厨师服,身着深灰色的圆领卫衣,下身是炭黑色的帆布工装裤,裤脚利落收进棕色短靴的靴筒里。
梁予岸拍了拍保温箱的把手,示意她。
“推这个,跟着我。”
说完,他打开门锁。
四月底杭城清晨的清润凉意,钻进皮肤里。
街道空旷便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环卫车的作业声。
梁予岸锁好店门,把店门上悬挂“欢迎光临”的牌子翻了个面,变成了“马上回来”。
天光已然大亮,但被薄薄的晨雾笼罩着。
六点钟的世界是蓝调的。路灯的光线也随之拉长,变浅。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无人之道上,脚步轻快。
梁予岸步子大,走得又快,对这段路熟稔到闭着眼都能摸过去似的,很快和夏星至拉开距离。
她拉着保温箱,小步快走,努力跟上梁予岸的步伐。
转过几个街角,前方喧腾起来,灯光通明,人声鼎沸。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生鲜果蔬、泥土、鱼腥和活禽的气味——菜市场到了。
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摊位鳞次栉比,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剁肉声、鸡鸭鹅的叫声都交织在一起。
穿着围裙的摊贩们精神抖擞,麻利地整理着面前的食材,嘴和手都停不下来。
夏星至这是第一次来菜市场,她和食物的相见,从来不是以原材料的方式。
从小是阿姨做,长大是外卖或是餐馆做。
做账号的时候她也试过下厨,厨房被她弄得实在是不忍卒睹的惨状。
所以食物总是跨越千山万水,经过很多人的手,才传递到她面前。
她被这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撞得有些眩晕。
当然,更有可能是她并不适应这里的腥味。
夏星至下攥紧了保温箱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