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明显胸有成竹。
“琼林宴上,为父亲自与他叙话。是选择与我裴家、与天下文臣清流同心同德,还是自甘堕落,与那等粗鄙武夫为伍。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怒气,却透着彻骨的寒意和绝对的掌控力,仿佛严家的举动只是一场无谓的闹剧,最终的棋局,依旧牢牢握在他的掌心。
裴知鹤垂眸,掩去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低声应道:“是,儿子明白。”
实际上父亲的反应,与他猜想的一样,毕竟裴家可是丞相之家,知意在高门贵女中又素有才名,料想林慕远只要不是头蠢驴,就知道该怎么选,而能被陛下钦点为状元的人,不可能是个蠢蛋。
可他的心中却总有一丝忧虑,因为今日金榜捉婿,他亲自下场抢人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势在必得,严老二不过一个没脑子的莽夫,他还能输不成?
而现实是,他顶着满脸的伤灰溜溜回府,而严老二成了胜利者,带走了状元郎这个战利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事情的走向已经偏离了一次,琼林宴当真会如父亲所愿吗?
***
大烨皇宫,龙乾宫东暖阁。
殿内烛火通明,龙涎香的清冷气息与墨香交织。身着明黄常服的皇帝正伏案批阅奏折,朱笔时而疾书,时而停顿,眉宇间透出一丝倦色。
太监总管李全福侍立在身侧,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将一盏刚沏好的君山银针,放在龙案一角,茶香氤氲。
他压低了嗓音,生怕惊扰到主子:“陛下,歇会儿吧,仔细伤了眼睛。”
皇帝并未抬头,只从喉间“嗯”了一声,又批完一份奏折,才搁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入喉,稍稍驱散了疲惫。
他目光仍落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上,似是不经意地开口:“今儿晚上是琼林宴吧?”
李全福立刻躬身回答:“回陛下,正是。宴会酉时开的席,戌时方才散席。此番琼林宴办得极好,苑内灯火璀璨如昼,诸位新科进士感念陛下天恩,个个意气风发。席间吟诗作对,文采斐然,尤其是那位江宁府的林状元,更是才华横溢,应对得体。”
他惯会察言观色,专捡好话说。
皇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科举人才辈出,方是大烨之幸。今晚裴相也在,他素来爱才,可曾看中哪位才子?”
他日理万机,偶尔也喜欢听听这些新科才子们的逸闻,当作消遣。况且琼林宴三年一次,不仅有这些考中的进士们,还有监考的考官也在,全是文臣的肱骨,这时候正是挑选下属培养的好时候,场面一定十分热闹。
李全福的笑容微微一顿,语气变得谨慎了几分:“相爷极为看重林状元。宴席间,曾亲自召状元近前说话,言语间多是勉励赞赏之意,甚至隐约透露出几分招揽提携之心。”
“哦?”皇帝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裴鸿儒这回竟然如此着急。林慕远如何回应?”
裴鸿儒主动向新科状元释放善意,并不稀奇,但这般急切表露招揽之意,倒是值得玩味。毕竟他可是只老狐狸,藏得很深,并不会轻易下注,若是看中了谁也不会亲自出马,反而让人先考验一番再做打算。
李全福迟疑了一下,偷眼觑了觑九五之尊的脸色,见并无不悦,这才压低嗓音道:“说来也怪,那状元郎竟婉言谢绝了相爷的好意。”
皇帝这下是真的有些诧异了,放下茶盏:“拒绝了?裴相门第清贵,权倾朝野,是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的高枝儿。这新科状元倒是有几分傲骨,还是另有隐情?”
这话从皇上嘴里说出来,让李全福心里一哆嗦。
他面露难色,嗫嚅着不敢直言。
皇帝目光扫向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话就说。”
“是。”李全福连忙应声,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道:“奴才听闻,此事或许与前日放榜时的风波有关。当时不仅裴相府上派人去了,就连严将军府上,也下场参与了那‘榜下捉婿’。”
皇帝的眼神微凝:“严铁山,他那粗坯凑什么热闹?”
文武相争,他喜闻乐见,但直接下场抢人,还是让九五之尊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