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的尸体被悄悄运走的第三日,宫里开始流传一种说法:陈嬷嬷是畏罪自戕,死前偷了太后不少珍宝,都藏在了西市的破庙里。
左忆给太后煎药时,听见殿外的宫女们窃窃私语,说三皇子的人已经去破庙搜了三回,连地砖都撬起来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一群蠢货。”太后放下茶盏,语气里带着不屑,“陈嬷嬷跟着我三十年,什么珍宝没见过?会稀罕那点东西?”
左忆垂着眼,手里的药杵在石臼里慢慢碾着茯苓。她知道,这说法是李承恩放出去的,目的是搅乱视线,让所有人都以为陈嬷嬷的死只是贪腐案,没人再去深究她的真正死因。
“娘娘英明。”她轻声应和,将碾好的茯苓粉筛进瓷碗。
太后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奴婢只关心太后娘娘的身子。”左忆把药粉倒进砂锅,“今日的方子加了点芡实,能健脾,娘娘近日总说胃口不好。”
太后没说话,只是看着砂锅里翻滚的药汁,目光沉沉的。过了半晌,她忽然道:“明日是容妃的忌日,你替我去趟安陵寺,烧柱香。”
左忆的手顿了顿。容妃?
“是。”她应着,心里却打起了算盘。太后让她去祭拜容妃,是单纯的吩咐,还是想借此试探什么?
“安陵寺的慧能大师,是看着容妃长大的。”太后补充道,“你顺便带些点心过去,替我问声好。”
左忆的心跳漏了一拍。慧能大师?看着容妃长大?这难道是李承恩说的“线索”?
“奴婢记下了。”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光亮。
第二日清晨,左忆带着点心匣子,坐着宫里的小马车往安陵寺去。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她却在脑子里反复琢磨——太后不可能不知道慧能大师与容妃的关系,让她去见这位大师,分明是有意无意地递来一把钥匙,至于这钥匙能打开什么锁,全看她怎么用。
安陵寺建在半山腰,红墙掩映在苍翠的松柏间,远远就能听见钟声,浑厚得像能涤荡人心。左忆刚走到山门口,就见一个老和尚迎了出来,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手里拄着根竹杖,正是慧能大师。
“左姑娘,贫尼等候多时了。”老和尚的声音温和,眼神却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
左忆躬身行礼:“大师安好,姑母让我来给容妃娘娘上香,顺便送些点心。”
慧能大师领着她往里走,穿过香火缭绕的大殿,来到后院的禅房。禅房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两把椅,墙上挂着幅达摩像。“太后近来可好?”他给她倒了杯茶,茶汤清冽,带着股松针的清香。
“多谢大师关心,姑母身子尚可。”左忆捧着茶杯,没敢喝,“只是近日总念起容妃娘娘,说当年……若能多照拂些就好了。”
慧能大师叹了口气:“往事已矣,多说无益。”他看着左忆,忽然问,“姑娘在太后身边,想必见过不少事?”
左忆的心提了起来,知道正题来了。“民女只是个煎药的,不敢妄议宫里的事。”她避开老和尚的目光,“不过……前几日陈嬷嬷故去,姑母很是伤心,说陈嬷嬷是个老好人,不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慧能大师的手指在茶盏边缘轻轻敲着,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陈嬷嬷是个苦命人。当年容妃娘娘去后,她抱着娘娘的贴身玉佩哭了三日,说对不住娘娘的嘱托。”
左忆的呼吸一紧。贴身玉佩?
“那玉佩……”她试探着问,“是什么样子的?”
“是块和田暖玉,雕着只凤凰,凤眼里嵌着颗红宝石。”慧能大师的声音低了些,“容妃娘娘说,那是先皇赐的,能辟邪。可最后……还是没能护住她。”
左忆在心里飞快地记下——凤凰玉佩,红宝石眼。这会不会就是李承恩要找的“证据”?
“后来那玉佩呢?”她追问。
老和尚摇了摇头:“贫僧不知。陈嬷嬷说是丢了,太后派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他看着左忆,眼神意味深长,“姑娘今日来,怕是不止为了上香吧?”
左忆握紧了茶杯,指尖泛白。她知道瞒不过这老和尚,索性坦白:“实不相瞒,民女觉得陈嬷嬷死得蹊跷,想查清真相。大师若知道什么,还请告知。”
慧能大师笑了,笑容里带着点悲悯:“真相往往是最伤人的。姑娘年纪轻轻,何必卷进这浑水里?”
“有些事,躲不过去。”左忆抬起头,目光坚定,“就像陈嬷嬷,她守了三十年的秘密,最后还是没能善终。我若查清真相,也算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老和尚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锦囊,递给她:“这是陈嬷嬷上个月托人送来的,说若她有不测,就把这个交给‘能看懂毒经的人’。贫僧猜,姑娘就是她等的人。”
左忆接过锦囊,入手轻飘飘的,里面似乎裹着张纸。她打开一看,是幅手绘的地图,标注着长乐宫偏殿的位置,在书架第三层的地方画了个红圈,旁边写着“凤巢”二字。
凤巢?难道玉佩藏在那?
“多谢大师。”左忆把地图塞进袖袋,起身行礼,“我该回宫了。”
“姑娘且慢。”慧能大师叫住她,“贫僧送姑娘一句话:玉能辟邪,亦能招祸。找到玉佩,未必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