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没有躲,反而挺直了脊背,看着太后被侍卫死死按住。她的目光掠过殿内的烛火,像是在看多年前那个在合欢树下抚琴的容妃。
李珩被押走时,狠狠瞪了左忆一眼,仿佛要把“阿丑”的模样刻在骨子里。左忆知道,他虽然被圈禁,但绝不会善罢甘休,岭南的余党,迟早还会掀起风浪。
皇帝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忽然叹了口气:“皇儿,你过来。”
李承恩走到龙椅旁,扶着皇帝的手。
“容妃的事,是朕对不起她。”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当年若不是朕懦弱,她也不会……”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上面刻着“承恩”二字,“这是容妃当年给你的,说等你长大了,朕想,是时候了。”
李承恩接过玉佩,指尖微微颤抖。他终于明白,父皇并非对一切都不知情,他只是被太后的毒药和多年的隐忍磨去了锐气。
皇帝目光转向缩在角落的“阿丑”:“那个宫女,是谁?”
左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李承恩连忙道:“父皇,她是浣衣局的宫女,叫阿丑,刚才被误伤了,儿臣这就让她退下。”
皇帝的目光在她嘴角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忽然道:“她的眼神,很像容妃。”
左忆的呼吸一滞。她低下头,不敢看皇帝的眼睛。
“让她留下吧。”皇帝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宫宴虽然乱了,但中秋还是要过的。让她给朕沏杯茶。”
李承恩愣了一下,随即道:“儿臣遵旨。”
左忆端着茶壶,走到龙案前,低着头为皇帝沏茶。茶香袅袅升起,混着殿内的桂花香,竟有了几分安宁的意味。她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怀念。
“你叫阿丑?”皇帝忽然问。
“是。”左忆用粗哑的声音回答。
“你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左忆的心猛地一跳,刚想编个理由,却听到皇帝轻声道:“容妃当年也受过伤,在手臂上,是为了护朕,被刺客划伤的。”
她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溅在了龙案上。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他认出的不是“阿丑”,而是她身上那股与容妃相似的韧劲。
“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左忆躬身退下,走出太和殿时,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晨光透过宫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这场权谋博弈后的残局。
李承恩不知何时站在殿外等她,手里拿着那支赤金点翠凤钗,凤钗背面,万华珠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给你。”他将凤钗递给她,“陈嬷嬷说,用万华珠泡水喝,能彻底解了你的毒。”
左忆接过凤钗,指尖触到万华珠的温润,心口那点因子母蛊留下的闷痛彻底消失了。她看着李承恩,忽然笑了:“殿下,这场棋,我们赢了吗?”
李承恩望着远处的宫墙,那里,太后被押往冷宫的身影正渐渐消失。“赢了一半。”他说,“柳家倒了,李珩被禁,但太后在冷宫里,未必就会安分。岭南的余党,也还在暗处盯着我们。”
左忆点头。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只要皇权还在,争斗就不会停止。
“对了,”李承恩忽然想起什么,“云袖呢?”
左忆看向太和殿的方向,云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她大概是去了容妃娘娘的陵园。”左忆轻声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晨光越来越亮,照亮了宫墙上的琉璃瓦,也照亮了左忆嘴角那道用换颜膏做的疤痕。
这场始于毒药的权谋之争,终于在中秋的晨光里,落下了一半的帷幕。而剩下的一半,将在冷宫的寂静里,在岭南的瘴气中,继续悄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