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做假账本冤枉你?”祝明璃看着大管家的忠诚度竟然已经掉到了10%。
大管家深知此事若真认下了,他这条命是绝对保不住的,所以他咬牙道:“贱奴不敢。只是沈府这些年无事发生,三娘子一来,就查出这么大的账目亏空,这么多管事和账房都有问题的话,一换下来全是空位……”他看了祝明璃一眼,就差说她要把自己的人换上去了。
祝明璃还没说话,焦尾先站出来反驳,怒道:“血口喷人!厚颜无耻!我们家娘子才来了多久,有这么多功夫造出这种假账?!”这种话主子吼不得,丫鬟正适合冲锋陷阵。
大管家也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只敢赌。赌这对婆媳生疏,赌三郎君洞房日就离京,三娘子地位尴尬。
“沈府家大业大,老夫人身子不好,家中只留下一群半大孩子,这口肥肉,人人都惦记……”
这话说得极重,一出口,看热闹的也不笑了。
抛开泼脏水这个由头,他的话一点没错。沈家确实没有一个女性长辈可以撑起来,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沈绩头上,而他光是朝中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看顾家里。
沈令仪还不到十五岁,已有无数的阿猫阿狗上门游说定亲,一是欺她乃孤女,二是不认为沈绩能延续沈家的辉煌。这么大的家业,不来瓜分就太蠢了。
天子脚下过活的,谁不是人精,哪怕没心没肺的双胞胎也能感觉出来,外面那些人谄媚外表底下全是看轻,都在嘲笑沈家大厦将颓。
——但是其他人不知,祝明璃的两个丫鬟可是知道她一开始就不想嫁过来的,更别说处心积虑图谋家产。
谁稀罕,呸!
当然,这个理由可不能往外说,真是愁死个人。
焦尾还想说话,却被绿绮掐住手,示意噤声。焦尾在这方面很信赖娘子院儿里长大的绿绮,连忙垂眸后退。
“你说我造假,租契上的手印对比一下便知是真是假。田产连年减少,租金也跟着减少,佣工名额却越来越多,快要赶上王府的佣工数量了。”
大管家低头:“是贱奴疏忽管教手下,大抵是其中有误会。”甩锅给下面的人。
“那库房里的陈米、残次祭品、劣等丝绸、仿冒金银器也是我放进去的?”勘察后,她已让人关库不许任何人进去。
“贱奴管着整个沈府,不可能盯着采买人,一项项检查。”
此时用单式记账,易篡改,交叉核对多方记录耗时耗力,且总有借口推脱,大管家大可甩给替死鬼,自己只是一个“疏忽不察”之责。
沈母此时出声,有气无力道:“仓房物多,需要人慢慢盘点。采购凭证、佃户证词、租约卖身契,我会派人出去取证对比。今日兴师动众,只是念在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上,若你坦白,我还能从轻发落。”
大管家冷汗连连,磕头道:“贱奴只是无能,并非贪赃。老夫人,贱奴忠心耿耿,怎么会如此胆大包天?贱奴阿娘是大爷的乳母,阿耶从小便在老爷身前侍奉,沈府对狗奴义重恩深,狗奴怎敢有背弃之心?”
他这么说,其他人也连忙磕头表示,他们也只是出了差错,绝对没有贪。
这些账目可朝前追溯十几年,时间跨度长,仆役也不一定会指证管家。更别说人情往来打点的支出,虚列开支、以次充好这些物证,更是难以查明。
最简单直接的定罪,就是抓到他的赃物,但大管家敢要咬定不认账,赃物肯定藏得极好。偷生个儿子,养在南边,仅凭这些内宅妇人谁能查出来?
这些年,他们仗着主家疏忽,无人坐镇,胆气愈壮,即使东窗事发了还依旧认为此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除了经年累月的习以为常,还有对这一家子老弱妇孺的轻慢。
比如站在老夫人身旁的双胞胎就被大管家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是大管家看着长大的,幼时调皮捣蛋的时候总是大管家来帮他们擦屁股,多有亲近,实在想象不到他贪婪狂妄的另一面。
这般场景,倒显得这个才进府的儿媳才是外人。
是人都有亲疏远近,但这样显露在面上就叫人难堪了。
沈令仪难得硬气了一回,用胳膊肘碰了下沈令姝,示意她收起面上的犹疑,绕到祝明璃身后,表明自己的态度。
沈母疲于这场风波,在啜泣喊冤声中闭上了眼,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
在场最为平静的人,只有祝明璃了。
她既没有因哭声而心软,也没有因处境尴尬而收敛锋芒,皱眉道:“我确实是内宅妇人,手段有限,查不出你藏匿的财产,但沈绩呢?”
猛然听到沈绩的大名,所有人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