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喻纯阳问。
向莺语把防晒衣拉链“嘶”地一下拉到顶,像城门楼子落锁:“去一趟记者站,你不介意,因为就在岭中区,不远。”
说完,她伸手捏住喻纯阳的下巴,跟逗猫似的晃了晃。
“你别回来了才好。”他愤愤地扭头甩开。
李严尴尬地看向窗外。
战场上那么多范迪塞尔,后勤处那么多阿兰德龙,最后还是拜倒在戏子名伶式人物裙下,看来学姐审美不仅不国际,还很传统,大概传统到魏晋时期去了。
不过现代社会的事多的是他看不惯的,他已经发誓不要给自己找罪受,于是他细细回想那位画家的言行,很快又修正观点,开始感慨上天不公。
这个人怎么长的,能把人间刺鼻的烟火风尘味和不谙世事的干净傲慢杂交融入骨血的,他皱眉好像是有许多心事,又好像无一在意。
不像是本地水土养出来的温和可爱的好男人,像再向北一点,热就燥伏,冷就凛冽的地方催生出的大起大落,大痴大妄,大欢大喜,大慈大悲的坏小子。
李严肃然起敬了,这事儿赖不着学姐,这种漂亮祸害,换了谁都得栽。
“咱们走了。”向莺语看到李严眼神发直的望着窗外,肯定在想一些有的没的,不快地提了提他的衣领。
“哦,哦,好,”李严呵呵地走出门外,“好的,学姐你开车了吗?我没看到老师,估计已经把我的车开走了,咱们俩可能要坐地铁。”
向莺语站在门口,看着座位上的喻纯阳接了个电话。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又要打?你家里人怎么说的?”
向莺语刚走喻纯阳的手机就响了。
“今天我怎么在画展都没看到你?嘛,算了,晚上猫院来不来?哦,我忘了你没车来着,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啊。”说话的人是赵葵山,擅长自说自话外加好心办坏事儿,专业添堵二十年。
“在艺术馆隔壁的咖啡厅。”喻纯阳兴致索然。
“得令!宝贝儿你候着!”
“恶心。”赵葵山完全能想到喻纯阳说这两个字时皱眉的样子。
哗啦——
一长条绿牌在手里码得跟国防工事似的,密不透风。王喾眯着眼,一边寻摸着那张能让他上听的幺鸡,一边听对家刘馥兴喷唾沫星子。
“哎,我说,”欧阳推了张八万出来,“我要订婚了。”
刘馥兴头都没抬,把那张八万抄过去:“碰!你丫说话能不能别便秘似的,时间地点人物呢,你不是和维多利亚浓情蜜意,又换人了。”
“换什么人呐?”顾昌宁一撇嘴,“就是维多利亚,人家要上岸了。”
王喾把刚摸上来的白板狠狠砸桌上,骂了句:“操。要什么不来什么。”
“你是缺德事儿干多了,牌都嫌你脏,”欧阳慢悠悠地说,“我这老实巴交的,总算熬到她玩腻了,苦尽甘来,捡个现成儿便宜。”
王喾嗤笑一声:“别恶心我了,就你手最脏。”
“你未来老婆那履历,睡遍了半个圈,婚前把一辈子的生活都体验完了,她家老爷子拿枪顶着后腰我都不娶。”刘馥兴说。
“你真落伍,”顾昌宁来了精神,“这叫信息对称,欧阳玩得不比维多利亚花?打张五筒。”
王喾吃了那张五筒,牌面终于顺了点。
“我同意昌宁哥的,”他说,“这世界上最恶心的就是装。你说你是出来卖的,明码标价,那是职业道德。你非说自己是神女,背地里干着男盗女娼的勾当,那就太不是东西了。欧阳哥哥未来老婆可从没说过‘我爱你’这仨字儿,怕玷污了这词的圣洁,多冷傲!”
“屁!”刘馥兴把牌一推,“听了!我们这帮人的婚姻就是合伙开公司,搭伙过日子,所以他俩那不叫结婚,那叫资产重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欧阳突然幽幽地开口了。
“你们都说到点儿上了,但都没说到根儿上,”他把一张西风丢到牌桌中央,“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娶她。”
欧阳顿了顿,享受他们三个投来的求知若渴的目光。
“因为踏实。”
“踏实?”仨人异口同声。
“对,踏实,”欧阳说,“她是明码标价的期货,价格有波动,但价值看得见,那不叫放纵,叫在上市前充分接受市场检验,最后被实力雄厚的买家收购了,懂吗?把烂事儿都在婚前干完了,婚后反而没那么多新鲜想法了,踏踏实实当个阔太太,这叫‘利空出尽是利好’嘛。”
屋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码牌的哗啦声。
顾昌宁半天憋出一句:“操,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娶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