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可莫要血口喷人!”书生猛地跳起,“小生确是撒了谎,但买闹羊花,不过是因巷口野狗夜夜吠叫,扰得我无法静心读书,才动了毒杀野狗的念头,哪里又敢去害人?”
“既为杀狗,为何要做得这般偷偷摸摸?”李祈安步步紧逼,目光如炬,直盯着他躲闪的眼,“买时要谎称‘除虫’,还探问死后会不会留下痕迹,寻常杀狗,用得着如此费尽心机?”
书生被问得喉头滚动,指尖无意识绞着袖口,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小生……小生向来以文弱自处,邻里皆知我连蚂蚁都不忍踩。若让人知晓我造此杀孽,难免被指斥心狠,往后如何立足?”
李祈安在旁边嗤之以鼻,“倒是把道貌岸然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书生的脸涨得发紫,想反驳却被李祈安的眼神钉在原地。
“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们自会去查证。”李祈安接着说道,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回春堂的账册、书铺的老掌柜、柳树巷的巡夜人,总有一处能证你所言虚实。但这几日你最好哪也别去,老实在家待着——官府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传你问话。”说完便转过了身,对璎璎道:“走了。”
走出巷子口时,夜风扑过来,李祈安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璎璎披上,璎璎攥紧披风的系带,指尖触到布料上的暗纹——是李祈安常带的玉佩纹样,透着让人安心的稳重。
“那我们现在去哪?真要等官府来查吗?”
“官府要走流程,需要慢慢来。”李祈安指了指西边的巷子,“去柳树巷。”
“柳树巷……潘潘最后出现的地方,会不会还有她留下的痕迹?”
“不好说。”李祈安踩着青石板上的月光往前走,靴底碾过几片枯叶,“但有人见过她,说不定周围巡夜的、摆摊的也留意过异常,比如有没有陌生的马车停留,或是谁在巷口徘徊得太久。”他顿了顿,侧头看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柳树巷不远,说着说着就到了,此时长夜寂寂,巷子里只有他们二人,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被泼了层淡银。柳树巷不长,巷尾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枝桠垂在墙头上,扫得瓦片沙沙作响。
璎璎蹲在潘潘昨夜站过的槐树下,指尖拨开丛生的杂草,看看能否发现丢失的香囊,却还是一无所获,“会不会被巡夜的捡走了?”她抬头看向李祈安,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散。
李祈安正检查巷口的石墩,指尖拂过上面的刻痕:“有可能,或者就是被真正的凶手拿走了。”他忽然停在巷尾的岔路口,那里的泥地上有串浅脚印,边缘沾着点淡紫色的丝线,“你看这个。”
璎璎凑过去,借着月光看清那丝线——正是潘潘香囊上的流苏线,线尾还缠着点褐色的粉末。“这是……闹羊花的粉末?”
“是。”李祈安将那截淡紫色流苏用帕子仔细包好,指尖在月光下泛着冷白,连带着帕子上的褶皱都被他捋得平平整整:“这脚印的尺寸,分明是男子的鞋码,足有四寸半,倒和食肆伙计说的‘青布衫后生’对得上。”他用靴尖轻轻点了点泥地上的鞋印边缘,“你看这鞋印的深度,足见此人比之前那书生壮实得多,那书生骨架清瘦,踩不出这样的痕迹。”璎璎凑近了些,借着灯笼的光看清鞋印:“这么说,来柳树巷找潘潘的,根本不是那个书生?”
“十有八九不是。”李祈安直起身,帕子已被他妥帖收进袖中。
巷口的更夫敲过亥时的梆子,“咚——咚——”两声,像石子投进静水,在空荡的巷子里荡开余响。远处已能看见零星的灯火渐次熄灭,只剩几家商铺还亮着守夜的残灯。
祈安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指尖掸去袖角沾着的草屑,“天色已晚,巷子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剩下的线索,明天在你家汇合再仔细梳理”。
璎璎望着远处自家宅院的方向,点了点头:“也好,阿娘若见我这时候还没回,怕是要坐立难安了。”
两人顺着巷口往外走,青石板路被月光照得发亮,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璎璎走在稍后半步的位置,看着李祈安的背影——他走得稳,肩背挺得笔直,像根能撑住事的梁柱。
“今天……多谢你。”她忽然轻声说。若不是他步步引导,她怕是早就被那些杂乱的线索绕晕了。
李祈安侧过头,月光落在他眉骨上,映得眼神柔和了些:“谢什么?同窗被害本就该查清楚。”
到了能看见谢府,璎璎见阿娘果然已经在门口张望,看见两人,连忙迎上来:“可算回来了!给你们做了宵夜,快进来吃点。”
“劳烦伯母担心了。”李祈安拱手行礼,“我就送到这里,明日一早再来拜访。”
璎璎跟着阿娘往里走,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眼——李祈安还站在巷口,见她看来,抬手示意了下,才转身离开。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安心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