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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第1页)

“不是的!”龚冉之像突然被点燃的炮仗,猛地一拳砸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草屑混着铁锈簌簌落在手背上,划出几道细密的红痕,他却浑然不觉,只管用嘶哑得像被砂纸磨烂的嗓子嘶吼,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空荡的牢房里撞出破碎的回声:“我真的没想害死她!半分那样的心思都没有啊!”

他的肩膀剧烈耸动着,额前散乱的头发黏在汗湿的脸上,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拧成一团,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滚出浑浊的泪,砸在地上的稻草里,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火把的光忽明忽暗地晃在他脸上,照出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慌乱,还有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狼狈。

璎璎立在铁栏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剐过他涕泪横流的脸,声音冷得能冻住周遭的空气:“那你为何要往香囊里掺东西?”她往前逼近半步,铁栏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却抵不过眼底的寒意,“用阴私手段折腾人,让她头晕乏力,让她精神不济,这不是下毒是什么?难不成还要说,你往里头塞的是安神香?”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快又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火把的光在她脸上跳动,映得紧抿的嘴角像刻出来的棱角,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仿佛带着锋刃。

龚冉之被这眼神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双手在草堆上胡乱抓着,像是想找什么遮掩慌乱:“我……我只是想让她安分些……”

“安分?”璎璎眉峰猛地一蹙,语气里的疑惑像冰锥般尖锐,“什么叫安分?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用这种手段逼她安分?”她又往前挪了半步,铁栏的冰冷几乎要贴在衣袖上,目光像两束锐利的光,死死锁着龚冉之躲闪的眼睛,“她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见你时会脸红,不过是……不过是把你当成了可以亲近的人。这些在你眼里,就成了‘不安分’?就要被你用药物折腾?”

火把的光在她瞳孔里跳动,映得那点疑惑渐渐化成更深的愤怒。她的视线扫过他瑟缩的肩膀、攥紧稻草的手,扫过他脸上每一寸慌乱的纹路,像是要用目光做刀,一层层剖开他温和的皮囊,把藏在底下的自私、怯懦,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全剜出来、摊开了,看个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你说啊,”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不容回避的逼问,“她到底哪里不安分了?”

牢房里的霉味仿佛更浓了,混着龚冉之粗重的喘息,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在那道锐利的目光里,一点点蜷缩起来,像只被戳破了伪装的困兽。

“我一开始就是觉得新鲜,逗逗她罢了!”龚冉之突然双手插进乱发里用力撕扯,指缝间暴起的青筋像蚯蚓般蠕动,语气里带着破罐破摔的轻慢,仿佛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力气,“我承认,我是有点故意欺负她,看她被我几句话哄得团团转,看她捧着点心在学堂外等我的样子,是觉得有趣。”

他猛地松开手,头发被揪得更加凌乱,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神里淬着点刻薄的怨毒:“可她对我也未必是真心!不过是看中我性子软,不会像那些官宦子弟似的,明里暗里拿她商户女的身份说嘴罢了!她找我说话,对我好,不过是找个能让她抬头挺胸喘气的地方,哪里是真的喜欢我?”

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晃出斑驳的阴影,把那点藏在温和面具下的卑劣照得无所遁形。

“所以你就利用她这点心软?”璎璎的声音低了下去,像碎冰在舌尖慢慢融化,带着茫然的喃喃自语,“看着她把你说的话当圣旨,捧着点心在寒风里等你两个时辰也不觉得冷;看着她跑前跑后为你抄书送物,哪怕耽误了自家铺子的活计也甘之如饴,你就把她当丫鬟一样指使?”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里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悲哀淹没:“就因为她性子软,不懂得拒绝,你就能这样作践她?”

她往前凑得更近,铁栏的棱角硌得手心发疼,却浑不在意:“你让她帮忙抄书,替你送东西,做那些本该你自己做的事,你当她是心甘情愿?她不过是怕惹你不高兴,怕你也像旁人那样,不再对她特殊!”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在潮湿的牢房里撞出沉甸甸的回响。

龚冉之被她吼得缩在草堆里,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带着怯懦的颤抖。“有一天她跟她阿爷闹翻了脸,红着眼圈跑来找我,突然就说,要我带她私奔!”龚冉之忽然放轻了声音,语调里裹着层近乎荒诞的讥诮,像是在讲一个拙劣的笑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半分扭曲的笑意,那笑意里却没半点暖意:“谁要跟她私奔?我要是答应她,我的一生可就毁了!她自己也不过是一时气头上的胡话,等那股子劲儿过了,定然会后悔,潘家就这一个女儿,真能跟着我喝西北风?”

他往草堆深处缩了缩,脊背紧紧贴着潮湿的墙壁,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从这桩事里摘干净。“我故意拖着她,没答应也没拒绝。”他辩解道,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若当时就拒绝了,以她那性子,保不齐会自己跑出去胡闹。我想着让她染点小病,躺上几日,没力气折腾了,许是就会安分下来,乖乖回去跟她阿爷认错。”

说到这里,他甚至微微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自以为是的“周全”:“小孩子不都这样?受了点委屈就闹得惊天动地,拿些出格的举动博取父母关注罢了。等闹够了,气消了,自然就好了。我这也是为她好。”

“那致幻草是怎么回事?”李祈安的声音陡然响起,没有半分波澜,却像一柄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向龚冉之最脆弱的软肋。

他一直静立在璎璎身侧,墨色的衣袍在火把的光晕里几乎融成一片暗影,此刻开口,目光沉沉地落在龚冉之惨白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沉静,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比璎璎方才所有的质问都更有分量。

“我没有!真的不是我!”龚冉之的脸霎时褪尽了血色,白得像张浸了水的纸,像是被人猝然踩中了痛脚,声音劈得像被狂风撕裂的布帛,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我只往香囊里掺了极微量的乌头,况且那是贴身挂着的香囊,又不是入口的毒物!顶破天让她头晕几日,发场困乏,断断伤不了筋骨!你们要信我啊!”话音未落,他突然像被抽走了魂魄般疯癫起来,猛地扑到围栏边,双手死死扣住冰冷的铁栏。

指节因用力而绷得泛白,几乎要嵌进锈迹斑斑的栏杆里,留下几道深深的白痕。额头重重抵在铁条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动,像要冲破皮肤的束缚。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透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没有理由一定要害她的!”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哭腔的辩解在牢房里冲撞,“我虽与她有些暧昧,可那不过是些浮于表面的牵扯,其实根本不是两情相悦!准确地说,是郎无情妾无意,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连逾矩的话都没说过几句,没有任何出格之举!我害她做什么?我没有要害死她的理由呀!”

他的头在铁栏上轻轻磕着,发出“咚咚”的轻响,像是在惩罚自己,又像是在乞求相信:“定是她自己在别处沾了什么东西!你们再去查查,去问问城里所有的药铺,去看看她那日走过的路,去问问见过她的人,求求你们,帮帮我!我真的没有……”

最后几个字碎在喉咙里,化作压抑的呜咽。那副急切里裹着狰狞的模样陡然逼近,璎璎心头一窒,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后背恰好撞进一道坚实的屏障里。李祈安已上前半步,稳稳挡在她身前,墨色的衣袍在火把的光里漾开沉静的弧度。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牢中状若癫狂的人,声音平稳得像深潭静水:“是意外还是蓄意,官府自会一一彻查。人证物证,蛛丝马迹,总不会错漏。”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龚冉之抓着栏杆的颤抖的手,语气依旧平淡:“你且在牢中安心待着,静候结果便是。多说无益。”

这几句话不重,却像块青石压在龚冉之的心上。他抓着栏杆的手猛地一颤,眼里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额头抵着铁栏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草堆上,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在潮湿的牢房里反复回荡。

夜风格外凉,卷着府衙墙角的落叶打旋。二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身后牢房的霉味渐渐被晚风涤荡干净,璎璎却一路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始终攥着袖口,指节泛白。快到谢府那盏悬在巷口的红灯笼下时,她才忽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寒意与一丝茫然:“你说,他方才那些话,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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