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来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看把簌簌吓得。”太子有些无奈,弯腰去扶楼雪萤,可楼雪萤根本不敢起来。
直到景徽帝淡淡地说了一声:“平身。”
楼雪萤这才忍着膝盖上的疼痛,借着太子的胳膊站了起来,站定之后,她便迅速放开了太子,退到了三步开外。
景徽帝道:“这便是楼家的长女?”
“正是。”太子笑道,“楼夫人正在母后宫中做客,两个长辈议事,儿臣便带着簌簌出来走走。父皇,簌簌最擅抚琴,儿臣听着,不比您养的那些乐师差。”
景徽帝的目光掠过石桌上摆放的琴,看向楼雪萤:“这是你的琴?从何处得来?”
楼雪萤惶恐道:“回陛下的话,此琴……此琴是臣女常去的一家琴坊坊主所赠。”
她不敢说是个未曾谋面的琴友所赠,怕皇帝更觉她轻浮,不想她与太子成婚。
景徽帝垂着眼睛,沉默。
太子不明所以,猜测父皇可能是对这把琴感兴趣,便也没有作声。
楼雪萤如芒刺背,根本待不下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想来陛下与殿下还有公务要议,臣女不敢打扰,先行告退。”
说罢,匆匆行了一礼,抱起桌上的琴飞快退下了。
回到家后,楼雪萤一直在担心皇帝对她不满,觉得她举止不堪为东宫妇,做梦都是太子娶了别人。直到三日后的傍晚,一道圣旨降临楼府,全家人猝不及防,匆匆整理仪容前去听旨。
大家原本只是疑惑怎么这么快便会有赐婚的旨意下来,谁知听到最后,竟是封楼家长女为贵妃,次日入宫。
举家皆惊,楼雪萤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父亲面色沉沉地坐在床边,而母亲则红着眼眶,拉着她的手问她:“簌簌,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封你为贵妃?”
楼雪萤颤抖着摇头。
母亲又问:“那日你同我说,与太子在御花园抚琴之时遇到了陛下,他当时……对你很感兴趣吗?”
楼雪萤哭着道:“我不知道……母亲,我不知道……”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罢了,事已至此,再去纠结原因又有何用?陛下恐怕是听见了簌簌的琴声,又见簌簌容貌如此,便动了心思。”
母亲垂泪道:“陛下看中簌簌也就罢了,可簌簌她分明都已经与太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甚至那日我才刚刚去见过皇后娘娘……这以后,这以后让外面如何想我们楼家?簌簌进了宫,又该如何自处?”
楼雪萤哭得更厉害了。
她心中有一个揣测,不敢告诉父母亲。那就是她疑心景徽帝看见了她与太子的亲密之举,可若真是如此,他在这种情形下都能看上她,那该是……那该是怎样一个禽兽啊!
可她没想到事实竟比她揣测的还要荒谬。
“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朕一直没有收到你的信件,朕遣人去问琴坊坊主,坊主也说你没去过。朕不知你是忽然想与朕断交,还是被俗务绊身,便留了一把琴在琴坊,想看看你究竟还会不会回来。”景徽帝慢慢地说道,“其实那把琴,朕早就派人斫好,一直想送给你,只是没有由头,也怕唐突了你,才一直放在身边。但所幸,总算是送出去了,你也还愿意与朕通信。”
楼雪萤崩溃道:“我若早知你是皇上,我绝不会与你有半分牵扯!我与你君子之交,只论琴艺不论其他,从未对你有过非分之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景徽帝看着她,苦笑一声:“在此之前,朕也不觉得朕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若是有,早该派人去查你的身份才是。可是簌君,当你在信中同朕说,你快要成亲了,以后不便再与朕来往时,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朕并不高兴。这是你第一次与朕说起俗世中的事,可目的却是与朕断交,你让朕如何接受?”
楼雪萤:“你是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你和她们不一样。”景徽帝定定地看着她,“簌君,即使是这九五至尊,也并非事事都能如意。朕不爱她们,她们亦不爱朕,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所有人都知道朕好琴,便想着法子习琴讨好朕,可朕不想要这样的讨好,亦觉得是对雅乐的亵渎……唯有你,簌君,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句句说到了朕的心中,连你谱的曲,都那般符合朕的心境……”
“所以你即使是知道了我要成亲,也还是一定要把我抢过来,哪怕这个人是你的亲生儿子,是这个大岳的太子!”楼雪萤嘶吼道。
景徽帝垂眸,默然片刻,才道:“那日在御花园中,朕才知道你就是簌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