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出来,屋内都安静一瞬。大家酒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齐齐望过来,耳朵拉得老长。
天可怜见,这问题他们都八卦好几年了,没人问出口过。
在这府里,谁不好奇奚九和世子的关系!
奚九面不改色,夹了筷鲜嫩的笋尖,放到碗里,淡淡道:“他是主子,我是下人。”
言外之意,没其他关系。
许是大家喝了酒,脑子转不过来,闻言静默半晌,有人才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就是说嘛,哪来的风言风语,差点把咱们都骗进去了。”有人嘟囔道。
“那你们以前。。。。。。”
一人还想问,被旁的人一把捂住了嘴,拽了过去:“吃你的吧,这么多东西堵不住你的嘴。”
奇怪的氛围只在方才那一会儿,没过多久便又热闹了起来。平日里暗卫要把性命别在裤腰带上,不敢喝酒乱了神智,现下难得放纵一回。
不少人喝趴了下去,埋头趴在桌上,好险没将脸埋到热汤碗里。空了的酒碗咕噜噜的滚在地上,“啪”的碎了一地,也没将人唤醒。
还好有几个清醒的人,挨个将人送回了屋里,转瞬间这偏厅就安静了下来。
等卫褚把人安顿好以后,路过偏厅,看见还有人坐在里面。卫褚走进去,才发现是奚九。
她刚刚不怎么喝酒,现在没人了,倒是自饮自酌起来。
卫褚站在桌前:“陪你喝一道?”
“不用。”奚九喝完最后一口酒,站起身道,“夜深了,我现在就回去。”
卫褚望着奚九离开的背影。
奚九性子冷,不善言谈。以前她总是跟在世子身后,卫褚和她的接触并不多。还是这次去了边疆,两人才熟悉了些。
她十分聪慧,才思敏捷,在边疆更是骁勇善战,威风凛凛。若她不是暗卫,换个身份都能闯出一片天地。
但她是暗卫,只能按照侯爷给她规划的前程。成为靖安侯府的家臣,辅佐世子。
。。。。。。
离凌晨越来越近了,远处都能听见有人放炮竹的声音,噼啪作响。在寻常人家,除夕这晚需要有人守岁,到了新旧交替的时候,点燃炮竹。
炮竹声响,辞旧岁迎新岁。
奚九还没走到院里的时候,除夕夜过了。街坊四邻开始放炮,不止靖安侯府,整个平康坊,乃至整个中京都沉浸在炮竹声中,热闹极了。
奚九停住了脚步,就站在冬日的夜里,安安静静的听着。
她难得的,这样平静的,内心空白的,拥有自己独处的时间。
毕竟是半夜,这炮声没有持续很久,一炷香的时间整个中京便安静了下来。奚九也回了屋里,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就寝。
推开门,环堵萧然,唯见一榻一几。纸窗竹帘,映得满室青白。窗外明月高悬,朦胧清辉透过窗洒在床榻上,隐约可见隆起的弧度。
奚九的脚步顿住,半晌,又踏进去,将门合上。
她站在床前,垂眸看着那个睡在里侧,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不知是奚九的被褥太薄,还是睡着的人太清瘦,青布薄被间,瘦影如竹枝横陈。肩峰陡起,腰线骤陷,竟似水墨皴出的寒山轮廓。
许是睡着了,寂静的房间里,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奚九就这样静默的看了他半响,她既没有出去,也没有上。床来。背对着奚九的人,抿着唇,紧闭着双眼,手慢慢蜷缩起来。
良久,奚九脱了外衣,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掀开被子,睡了进去。
这床榻不大,堪堪够两个人平躺,但那人侧着身子,两人中间便留了些空隙。
寒风寻隙而入,刺人肌骨。
冬日严寒,睡着的人似乎觉得冷,循着热源靠近。他翻了个身,正面向着奚九,慢慢的整个人挨了过来,脸蹭着奚九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肌肤上。
奚九没有动,也没有推开他,只在黑夜中看着头顶的帘帐。
过了许久,身边人的呼吸变实,变的悠远绵长。
奚九知道,他真正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