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裴世子有中意之人,是哪家姑娘?”程姓男子问道。
谭祁四两拨千斤道;“你管这么多呢。”
…
夜色渐浓,湖面上波光粼粼,画舫内丝竹声隐隐飘荡,裴知行珊珊而来。
实在是路上人满为患,堵的水泄不通。连平康坊都四处是人,更不要说朱雀大街,挤得马车走不动道,只能磨磨蹭蹭的往前。
奚九为他掀开珠帘,裴知行款步迈了进去。
裴知行身形清瘦,腰背挺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矜贵气度。暖黄的灯光透出来,映在他月白的衣袍上,衣摆绣着的暗纹随步伐若隐若现。
舫内原本笑语喧哗,在裴知行踏入的刹那,竟似静了一瞬,众人都悄悄抬眼打量他。
谭祁见裴知行来了,便拉着裴知行到上方的席位入座,问道:“裴兄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酒都喝过几轮了,就等你。”
“路上人多,车马难行,故来迟了些,望诸君见谅。”裴知行歉意道。
他在外向来是克己复礼,矜贵自持的侯府世子。
众人忙起身,诚惶诚恐道:“不妨事,不妨事,世子来的正是时候,恰好能看见九重城阙上的火树银花。”
城中用竹木搭成的数十丈高的灯架,形如巨树,挂满灯笼。待到戌时三刻,会有工匠在此处打铁花,铁水迸溅如金色流星,与灯树辉映。
因此得名为火树银花。
衣袂轻拂间,裴知行已从容入席,奚九跟在裴知行身后。
“奚九,你也坐吧,给你添了位置。”谭祁示意奚九去坐裴知行身后的席位。
谭祁知道,有裴知行的地方便有奚九。以奚九之才能,假以时日,她定然不再会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暗卫。
见裴知行点头,奚九才走到位置上,拱手行礼道:“多谢谭大人。”
在场的其他人都没见过奚九,不了解她的身份。有人试探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恕在下眼拙,不曾在中京见过。”
瞧着这质朴的穿着打扮,以及冷冽的气场,像一个护卫。但方才谭祁示好的态度,又让大家有些迷惑。
在众人疑问的眼光中,裴知行淡淡道:“她是侯府家臣。”
“哦,原是如此!未曾想姑娘竟是靖安侯府的家臣。”众人瞬间热情了起来。
能攀上靖安侯府这棵大树,哪怕是做家臣幕僚,也比当九品芝麻官要强得多。
有人殷切问道:“敢问姑娘贵姓?”
“在下姓奚名九,诸位大人叫我奚九便行。”
“奚九姑娘,幸会幸会。”
有人笑着向她举杯,奚九也拿起酒杯示意。她轻轻抿了抿,没有真喝。奚九的本职是保护裴知行,因此不能喝酒乱了神智。
酒过三巡,宴上许多人已经醉了。众人脸上泛起桃红,酒兴愈发高涨,不再满足于喝酒击箸之上。有人站起身,醉醺醺的对着裴知行和谭祁行礼。
“今日诸位雅兴正浓,不如再添几分风流?在下斗胆,请了万花楼的妙人前来助兴。”
他笑着拍手,珠帘微动,几位万花楼的妙人款款而入,有男有女,衣香鬓影,顾盼生姿。中京民风开放,男人可三妻四妾,女人可豢养面首。
“见过各位大人。”几位妙人浅笑行礼。
众人大笑,气氛渐热。乐声起,觥筹交错。万花楼的陪侍走至各个世家子旁边,连裴知行和谭祁身边都依着莺莺燕燕。
他们笑脸盈盈,妙语连珠,哄得在座的几人喜笑颜开。公子哥随手取下个玉佩,赏赐给喂酒的妙人,这便是典当铺里的几百两银子。
这些陪侍从风月场里出来,早就练出识人的慧眼,这中间谁最有权势,一目了然。而衣着朴素,又十分沉默的奚九,自然不会是个出手阔绰的客人。
奚九四周清净,她倒是面不改色,慢悠悠的吃着面前的菜,仿佛置身于画舫之外。
一个身影走到奚九身旁,轻轻跪坐下来,局促道:“大人,奴给您斟酒。”
奚九抬眼,看着面前紧张的男人,没有开口。
坐在前方的裴知行,执杯的手倏然收紧,骨节泛白,他低垂着眼,长睫掩住眸中翻涌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