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声音很轻:“微微,你记不得爸爸妈妈了吗?”
西凌微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缓慢眨一下眼:“记得呀,你为我唱过摇篮曲。”她说完,又缓慢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高大的男人道,“我也记得你呀,你喜欢在下班后给我们买草莓。”
少妇不说话,隐隐激动地挽住了男人胳膊:“她还记得,还记得……”
男人笑着扫了一眼少妇,眼里尽是宠溺:“德行。”
西凌微不知自己为何哭了,但还是笑着继续把话说完:“那时住在海南,我们常一起去海边,爸爸喜欢把我托着,让我漂在海上,妈妈会骂爸爸,这个时候我就会和爸爸一起笑着拉妈妈下海,你们说小孩子记不得事,长大就忘了,所以给我拍了很多很多张照片。”
男人和少妇相视一笑后,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起身在收银台后的橱柜上伸展胳膊取下一个小铁盒。
男人单手拿着,递给了她,笑笑:“这是你的,我想我和她现在谁都没资格拿在手上。”
西凌微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但她是抿唇笑着的,接过来,放在玻璃橱窗上揭开:“我们再一起看看吧。”
“好。”
男人低头,一手撑着橱窗,而少妇则几步来到这边,将账本放回抽屉腾出位置,双手压着橱窗。而男人那只空着的手自然而然搭在了少妇肩上。
西凌微把厚厚一叠照片取出来,放在橱窗面上齐了齐,再一张一张地摆开。
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她,咬着宝宝奶嘴的她,踩着学步车的她,穿清凉小裙子的她,被男人背在背上的她,撅小嘴去亲女人的她……全部都是她。
男人看着照片笑出了声,捡起其中一张,扣在中央:“瞧瞧,她拿相机给咱俩拍的照。”
西凌微抬头去看,见两人穿着长裙短裤站海滩前,被自己拍得稀奇古怪,动作奇葩,她嚷道:“我记得,当时你要亲妈妈,妈妈嫌你抽烟嘴臭。”
男人听了惊讶地抬眉,一只大手就抬起了少妇的下巴,质问:“我嘴臭?”少妇则笑着向后躲他:“还不臭么,女儿小时候都不要你亲她。”“唬谁呢,我每天下班她可是第一个溜出来。”
西凌微流的泪两人没有看到,或者看到了但不敢说看到。
她笑容浅浅,小心翼翼将照片整理好,放进盒子里:“你们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吗?”她抬头望着二人。
男人盯着盒子,有点没正形,但令人莫名安心:“行啊,宝贝女儿下了命令,我这做爹的哪儿敢不答应。”
西凌微指尖一疼,低头见是被铁盒夹了手指。她轻捻了一下,再将铁盒盖好,伸手往前推:“但这东西我不能带走。”
她像个懂事的女儿对父母道:“有人跟我说,记得太多是痛苦。”
少妇眼眶蓦地通红,声音颤抖,那蜷缩的身体,像枝头瑟缩的树叶。
她失声说:“对不起。”
西凌微却摇头,笑着,不理解为什么要同自己讲对不起:“我要去看看其他人了,爸爸妈妈,你们请一直要幸福下去。”说完她就朝依偎着的两人挥了挥手,跳出了门槛,再次来到太阳底下。
身后风铃细碎,歌声轻扬。
西凌微一出门就瞧见了正张望着找什么的男生,好奇:“你怎么啦?”
男生见到她忙呼出一口气:“我怕你在村子里走丢了,特地来找你。”
西凌微步伐轻捷来到他身边:“那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生道:“是我老师,他要谢谢你帮他找到了金金。”
“金金?是那条蚯蚓吗?”
“是,你要去吗?金金在宠物医院。”
西凌微好奇,蚯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了病,便跟着男生转转绕绕就到了宠物医院。医院前排了很长的队,整个镇的人都来了,像某种集会。
西凌微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到耳边炸下惊响。
“嗷哟,我的小狗啊!”
她抬头就看到了养爷爷,正捧着一只黑白相间又奄奄一息的小狗,对着秀湘奶奶哀嚎:“我的小狗哟——”
秀湘则叹了口气:“老大个人了,还跟孩子一样。”
“秀湘啊,我想你想得紧,你说这小狗走了,以后你去放羊我可不度日如年哟——”
真像个老孩子。
西凌微忍住笑,转而又看到敬越情站在队伍的末端,和何林梦一起抱着一头大象,他们的大象是金光闪闪的,格外性感,穿着卡通紫色比基尼。
感到那大象要朝自己抛媚眼,西凌微不敢多看,忙错开视线,终于瞧见了那细细的小蚯蚓。
小蚯蚓正可怜兮兮被应寻用手指捻着,抬给秋子明看:“学长你瞧,多难看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