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稚嫩但强硬的声音,“不要看着她。”
西凌微握紧他的手,心比嘴先软:“可是她好像比你真。”
“不要走。”他没有辩驳,只是压着眉,重复道,“不要走。”
见他一张小脸紧绷着,双眼快要湿润,西凌微便笑:“你别哭,姐姐陪你就是。”
对面那女孩儿摇头叹气,推门离开时用一种带着告诫的眼神看了西凌微一眼。
“我没有哭。”小孩儿伸手去摘她的斗篷,“你不要走好吗,你走了我就是一个人了。”
“可是……刚才那个女孩儿不是你朋友吗?”西凌微脱掉了斗篷,小男孩儿立刻扔出窗外。
“并不是,我不认识她。”男孩儿声音闷闷,隐约想讨个说法,“她说这个村子都是你为她造的,就连我也是。”
“为她而造?”西凌微想了想,说道,“可是你知道不是的,不然你不会在这儿同我讲话。”
“我不懂你。”男孩儿下巴搭着窗台朝外看,圆圆的脑袋在阳光下小幅摇晃着,“你在我的认知之外。”
“认知之外?”西凌微觉得这小孩儿很有趣,“可是你也是我认知之外,这到底是什么,梦,还是现实,你能给我答案吗。”
“你信,就是现实,你不信,就是梦。”小孩儿说的话总是天马行空,但在他身上并不适用。
“我知道,但想听你的答案。”西凌微在阳光下发光的手轻轻抚上了小男孩儿的脑袋,掌心下是柔软温热。
“我的答案就是把你讨厌的一切都当做梦,只有我身边,才是真实。”
西凌微心一跳,还是轻松笑着说:“可是你会离开我,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分不清了……那样更麻烦不是吗?”
小男孩儿摇摇头,他略微抿一下唇,声音有些闷:“你不懂我的意思,可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细小不变的总比庞大善变的好分辨得多。”
西凌微消化着他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小的牛皮纸方块:“比如,这是细小,而我永远不会在现实拆开它。”
“为什么。”男孩儿回头,那双满是固执的眼变得暗了些,“这是我的东西,我认得。”
“没这么多为什么。”西凌微在光下看着纸方块,像在出神,“好像有一场火烧光了我的所有东西,只剩下一个夹在笔记本里的纸方块,但我不知道这个是我叠的还是你叠的,我弄混了。”
西凌微摇摇头,将纸方块攥在掌心:“所以我不敢拆开。”
“你在纠结。”小男孩儿轻轻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柔软的小腹,“如果我也可以替代他就好了。幻想是一种天赋。这个天赋可以让你得到一切。我渴望你用这个天赋得到我。”
西凌微淡淡凝眉,双眼却放空:“得到了,然后呢。”
小男孩儿见她语气加重,也不敢再说话。
“然后我就会什么都分不清。”西凌微俯身凑近,注视着他那镜湖一般的眼睛,轻声道,“你不要像她说的那样,来诱导我。有时候不要过于表现自己的目的会让事情好办很多。”
小男孩儿摇摇头:“可是我呢,你不能这样抛弃我。”
西凌微拿起弯刀,推开了男孩儿:“这是你的梦?还是她的?或者我的?”
“你要离开了?”小男孩眼底波光是湖面破碎的水纹。
“嗯,但我仍旧期待下一次,你带着我来见你。”她起身朝门外走去,“我记得我最近总是在做噩梦,但你都会带我来这所房子,不过你每次舍不得我的样子都会让我醒来后很伤心,这是你让我痴迷于此的手段吗?”
“是。”男孩直接承认,“因为你也想见我,你也舍不得我。”
“撒谎。”西凌微没回头看他的表情,只推开大门,又沉入了黑暗的长廊里。阴湿的空气再次包裹她,她敏锐地看到自己的黑色长袍回到了肩上。
再侧头看向那空白的门牌,如她预料,原本的空白被一个抱头弓腰的小人给占据,高频率折叠的线条代表他尖叫的声音。
她手指握住木牌,轻轻一翻,两个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小孩儿则出现在了牌子上,在这样的环境里简直赏心悦目得令人牙痒。
那草地是绯红色。
她注目良久,隐约记起了什么。她想到自己多年来耳鸣时的轰隆声其实不是飞机,而是列车过隧道。或者那也不是耳鸣,只是她记忆的幻听。
讽刺的是偏偏在梦里好像什么都能想起来。
“祝你好梦。”她带着不舍,轻声道。
等再回头,那个起初同她一起乘船的女生则站在了自己面前,两人容貌别无二致,面对面如照镜。
西凌微看了她良久,最后低头绕过了她。两人没有说话,像游魂一般朝走廊两边尽头走着。
也许这是这辈子,她们梦中最后一次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