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带了剑!”
“剑修的奸细抓到了!”
“就是她!带她去见大祭司!”
“我不是!是章之楼要毒死我!”白落烟声嘶力竭,喊哑了嗓子也没人肯信。她被人七手八脚按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白玉砖上。
但这区区皮肉之苦,远远盖不住五脏六腑被毒物侵蚀的灼痛。
一纸婚约未就,却换来一碗毒药,何其荒唐,何其可恨!她喉头一紧,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朦胧间,她见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朝她走来。
他衣衫半敞着,显出中衣和一段白皙修长的颈子,仪态慵懒。他身边的仆从忙着帮他换上繁复的祭礼服制,乱中有序。
她看不真切,但也能猜出这便是白玉京的大祭司,郁安淮了。
一名侍从上前来查看,一看那“剑”,便厉声喝道:“这怎可称之为剑?!再者说,这女子灵脉如此低微,又身中剧毒,怎可能是剑修奸细!你们好大的胆,杀良冒功,竟敢骗到大祭司面前来了!”
喽啰们吓得跪倒满地:“大祭司饶命!”
郁安淮摆摆手,他步子一顿,侍从便把那把“剑”呈了上来。
那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把黑色的菜刀。它刀口卷了刃,锈迹满身,已然是不中用了。
然而,郁安淮却将它捧在手中,指腹轻轻摩挲,仿佛那破菜刀是什么稀世奇珍,和他有什么前世未了情缘一般。
“剑修奸细按律当死。”寂静良久,郁安淮踱出几步,靴尖停在她脸旁,道:“但你说……你不是剑修派来的奸细,只是要杀个下毒害你的负心人。”
意料之外的,那是属于少年人的清越声音,但却不见半分少年赤诚,反而阴鸷戏谑。
“嗯,既是负心人……那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那语调似笑非笑,却说着可怕的话,没有一点温度,白落烟无端背脊发麻。
他说完,半蹲下身子,用刀背在白落烟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冰凉的金戈之气透骨而入,她惊得猛一哆嗦。
她听见了郁安淮的轻笑,可他说出的话却让她连血液都冻成了冰。
“来,杀给我瞧瞧。”
…………
进退维谷,白落烟没有选择的权力,她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那把破菜刀。
若非章之楼起了杀心,她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小枝,我求了一个厉害的老神医,为你请了一副药,据说喝下去就能有灵力了。”彼时,章之楼小心翼翼地给她端来一碗药汤。
白落烟皱皱眉缩进了被子里,抱怨的声音闷闷的:“我不喝,这些年我每天喝药,身子反倒越来越差,也没喝出一星半点的灵力来。”
身边的床陷下一块,是章之楼坐在她身边。章之楼隔着被子轻柔地拍拍她,叹气道:“别耍孩子气,前几日干旱无雨,七曜世家又派人抓了几个没灵力的孩子,丢下须弥渊连骨头都找不见。若是你也那般,我该怎么办呢。”
根据白玉京自上古代代相传的律令,无灵力者不得上尊庇护,大凶之兆,遗祸无穷,按律应当处死,甚至会殃及族人。
“你我正好都落得清净。”这些年见惯了这样的惨剧,担惊受怕了十几年,白落烟已然麻木,根本不为所动,“总好过今天药汤明天药丸后天药酒,把我活生生吃成了个大药罐子。”
“别这样说,小枝。我想和你并肩站在神女娘娘面前,一起看上尊大祭的火树银花,一起去天涯海角,就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了。”他温柔地叹口气,“就当是为了我,不要放弃,再试一试,好不好?”
没人比章之楼更了解白落烟,他们是青梅竹马,自小定了娃娃亲。白落烟喝药早就喝得厌烦了,人又离经叛道得厉害,就总喜欢躲到各种大人找不到的角落里去。可每次不管她藏在哪里,章之楼总能找到她,并端来一碗药,对她说,就当是为了他,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