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投下一片阴影,白落烟回头,见郁安淮不知何时也凑上前来了。
他似乎是不知男女授受不亲这一说,近得几乎是覆在她的背上,温热的呼吸卷过她的耳畔。
白落烟一激灵,下意识一缩脖子。
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她的心越跳越快,几乎没有办法去仔细想任何线索。
于是她往旁边跨了一步,让开郁安淮的身子,指了指那个男孩,道:“你看,有破绽,这个小你是香炉编出来的。”
郁安淮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他看了看奇怪的【小郁安淮】,又调转目光盯着【小白落烟】看了半晌。他的神色并不十分轻松,若有所思,竟好像无暇分神细听白落烟的问话。
白落烟见他沉默不答,心道那便妥当了。
没说不,那就是“没有错”的意思。
那神秘少女已经枯槁如此,说不定何时就断气了,再禁不起他们如此耽搁。
既然破绽就在此,那还有什么好等的呢!
那香炉只怕是听到了郁安淮自己说出的那段往事,凭着想象就幻化出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郁安淮】来迷惑人心。
可这香炉哪里知道,郁安淮天赋异禀,凭借着强大实力年仅六岁便被定为下任大祭司,震惊了整个白玉京修真界。同年,前任祭司,也就是郁家主去世,郁安淮顺理成章登上大祭司之位。自此,他成为白玉京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祭司。
他何曾落魄如斯!
白落烟把握十足,她提起刀翻窗而入,直奔那【小郁安淮】而去。
“哎……稍安勿躁啊。”却不防后领子被郁安淮扯住了。
白落烟被他扯得生生顿住步子,挣扎道:“别闹,没时间了!反正是幻境,先攮他一刀再说!”
郁安淮一阵失语:“……”
他轻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在缓解尴尬,轻声道:“若我说,那好像……还真是我呢……”
“?”这一下白落烟立马停止了挣扎,转头望向他,“怎么可能?!”
“我自己是半点也不记得,只是听别人传的闲话。”郁安淮看上去也有些疑惑,他解释,语气却并不怎么笃定,“老乌龟说,我的神魂在神堕之战大受重创,无法与凡人三魂七魄相合,直到六岁多才算是苏醒。”
他嘴上说着自己,眼睛却一直在打量着屋子里的幼年白落烟:“在此之前,我是个无魂之人,生下来就不会哭,长大些更是不言不语,几乎可以算是任人摆布了。”
还没等白落烟理解他在说什么,一群十一二岁的孩童吵闹着从他们身边穿过,惊得蝶虫一阵乱飞,他们一转眼就冲进学堂里去了。
“傻子小白脸,大爷们赏你水喝,还不跪下谢恩!”带头的小男孩嘿嘿一笑,刻薄刺耳。他端着一碗水,脏兮兮不知道是什么。
白落烟蹙眉,她离得近,抻脖子一瞧,只见水里竟满是碎瓷片渣子!
她这一错眼的功夫,【小郁安淮】毫无还手之力,被这群坏孩子按住了,硬生生灌下那一碗带着碎瓷片的脏水。
所幸【小郁安淮】虽然没有魂魄,却还有些本能求生反应尚存,他双手乱挥竭力推拒,挣扎着往角落里躲。那些瓷片未曾咽下去,只是割得满嘴是血。
“住手!”白落烟下意识呵止。可里面的人都像是听不见一样,依旧肆无忌惮欺负着这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
吧嗒。
一滴热意滴落在白落烟肩上,她心头一凉,下意识抹去,只见指尖赫然是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心头一阵不妙,白落烟忙向身侧看去,只见郁安淮唇上亦是绽出一道血线,殷红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颌缓缓流下,和那【小郁安淮】伤痕的位置都一般无二!
“你……”白落烟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她握紧手里的菜刀,准备和那些欺负人的孩子拼了。
可她手腕却被郁安淮紧紧攥住了,她含着满腔怒火回头望去,却见郁安淮神色出奇的平静。
不知是心高气傲还是不想吓到她,他伸指抹了血迹,把残留的往肚子里吞,甚至还唇角一扬,笑了一下。
郁安淮的声音定定的沉沉的,有几分胜券在握的意思,令她渐渐放松下来。
“区区皮外伤无妨,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好不好?”他温声劝道。
“你看,他们受伤,我们也会受同样的伤。”白落烟依旧不忿,声音微微发颤,“你现在不让我阻止,一会儿你会伤更重!”
“香炉现下只是取些过往之事来伤我们而已,这伤嘛,也太轻了些。”郁安淮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腕,从容道,“它费尽心思将我们拉入幻境,必定不是仅仅为了这种小事。现下不过只是些警告罢了。”
是了,这点小伤想必大祭司根本不在意,他又不是陆蒲霜那般脆弱。白落烟喘匀了气,知道自己险些坏了事,讪讪道:“受伤的是你,可你怎么比我还冷静?我还以为你会一怒之下把那香炉爆掉呢。”
“你不是耳提面命,非要那女子活着吗?我又岂敢不从啊。”郁安淮叹口气,眉目生动起来,带了些做作的委屈,道,“我破这幻境轻而易举,只需顺着烟气把它烧掉即可。可那香炉与女子神魂……我却不能保证什么。”
竟是这样的两难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