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楼绕了几圈一无所获,他站定,忽然叹口气:“你可听闻过任何一个没有灵力却高寿的人吗?”
白落烟闻言一怔,这的确不曾听闻,即使没有被发现丢下须弥渊,没灵力的人也很难活过而立之年。
她没空想这些,心里一阵悚然——她没猜错,那根本不是什么心有灵犀!这畜生果然一直追踪她!
章之楼继续说:“没有灵力的人血脉无法承载运化灵力,白玉京的仙气灵脉对我们来说是滋养,但对他们来说就仿佛毒药一般。”
他的声音有几分悲哀:“你的病并非是因为我这些年给你喝的补品灵药,而是随着年岁见长,灵气会将你一点一点吞噬。我急于想要与你在今年的上尊大祭完婚,也是因为……你的日子……其实并不多了。”
白落烟自知自己本就容易被骗,在剧痛之中放弃思考,只是一味在等。
“这话我本需烂在肚子里,因你性子太过倔强,总是固执地说自己没有生病。你父亲和我,都希望你能开心。”章之楼的脚步渐渐离马车远去,靠近厨房的窗边,白落烟缓缓松了一口气。
远处传来的话音渐渐转向责备:“但你这次实在是太胡闹了。这样大的祭典,关乎下一年白玉京的气数。这是天大的事,你若被人发现了,定会以大逆定罪。到时候不仅白家获罪,连章家也逃不了干系。”
“我知道你藏在哪里。”来回辗转不知多少次,章之楼最终在一驾车前站定,“你怎么总觉得别人要害你呢?这样不好,出来吧,让我们帮帮你,好不好?”
下一刻,焰火声中忽然混了一声玉石碎裂的脆响。
白落烟狠狠闭上眼,泪水蜿蜒而下。青梅竹马儿时玩伴,那么多年的情谊,他终于还是不肯放过她,要将她赶尽杀绝!
既然无处可逃,那便无需再逃了。
章之楼忙转向碎裂声来的方向,掀开马车的盖布,探进身子查验。
白落烟打着颤,她紧紧握住那把菜刀,聚气凝神。疼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离,全数涌进那漆黑的刀身,有如神助。她从近旁的马车下钻了出来,在章之楼身后投下的暗影里一步一步逼近。
烟火最绚烂的时候,她终是如约站在了他身边。
在章之楼反应过来之前,白落烟忽然暴起,死死拽住他的长发,将菜刀抵住他的喉咙。
月光流转,车厢内躺着一块破碎的玉佩,是定下娃娃亲的那天,在双方家主的见证下,他亲自为她戴上的。他发了毒咒,若有负于她,当万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如今玉佩已经被穿心咒打碎了,无数钢针将它刺得千疮百孔。若是这玉佩还在白落烟身上,万箭穿心的就另有其人了。
“解药交出来!”白落烟呼吸间染着血气,和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兴奋战栗,“别想着耍花招!用你的猪脑袋想想看,是你的灵咒快,还是我的刀快!”
“小枝,小枝!没有解药毒药这回事!你听我说,我是为你好,我……”即使谋害白落烟的事实无可抵赖,章之楼依然强作镇定,一边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一边手上悄然开始结法印。
白落烟毫不留情将刀刃压进他的血肉里,章之楼惨叫出声,法咒随之而断。白落烟来不及说什么,身子忽然不由自主一个趔趄。
白落烟的心狠狠沉下去,她开始站不稳了。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爆发不出适才的能力,绝对不能再拖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解药给我!再废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喂狗!”
随着一滴又一滴的血滴在地上,章之楼从容的壳子渐渐瓦解,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可能会死在一个没灵力的人手下。
身为章家最强的灵修,这个念头比死在战场上更令他恐惧耻辱千万倍,他不由得开始服软,求饶道:“你别冲动!!!解药也来不及了!我想办法!我……”
可惜这话来的和她白落烟的存在一样不合时宜。
黑夜已然浸入了白落烟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清了,七窍渐渐涌出黑血来。她和章之楼都没有时间了。
白落烟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卷刃的菜刀砍向罪魁祸首的头颅,与他玉石俱焚。
她这一生很倒霉很窝囊,狂风暴雨过后没有彩虹,只有一辈子那么漫长的阴雨和潮湿。
但好在最后这一局,终究是她白落烟赢了。
奇怪的是,她竟看见一泓紫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