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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1页)

杜二郎见她动了兴致,忽然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像怕被风听去:“不瞒小娘子,我这摊子压着件镇摊的宝贝灯笼——寻常日子里从不往外拿的。”他眼尾的笑纹里都透着点神秘,“只要二位肯在我这儿挑上几盏灯笼,数量够了,我就拿出来让二位开开眼。保管是别处见不着的稀罕物。”

璎璎听完,刚扬起的眉梢倏地落了下来,眼神里的好奇淡了些,倒添了几分清明。她没往前挪半步,指尖还搭在潘潘的袖口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摊主这话就有几分不妥了。”

“若是我们当真挑了满筐的灯笼,付了银子,你拿出一瞧——那所谓的‘镇摊之宝’,不过是些寻常物件,或是连方才那盏花鸟灯都比不上呢?”她微微偏过头,眼尾扫过竹架上的灯笼,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锐利,“到那时,我们岂不是花了冤枉钱?摊主难不成觉得,我们两个小女儿家,是好糊弄的?”

话里没带火气,却把厉害处说得明明白白。潘潘在她身后悄悄攥了攥她的衣袖,倒见璎璎眼神亮着,半点没有先前的娇俏,反倒像只竖起耳朵的小兽,既没松口,也没退让。

“哎呦呦!娘子这话说的,可真是折煞小的了!”杜二郎一听这话,忙把手里的灯笼往竹架上一靠,撩起衣襟就作了个揖,腰弯得实打实的,“二位娘子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平日里读的书、学的规矩,小人就是再学十年八年也摸不着边儿,借我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啊!”不如这样,娘子先看看我的宝贝,再做决定?“小的敢打包票——我这灯笼,论起模样亮堂,在这条街上绝没有第二家能比!”杜二郎拍了拍胸脯,声音里添了几分笃定。

璎璎听他说得这般恳切,眼尾那点警惕渐渐淡了,却仍没立刻松口。她指尖在潘潘的袖口上轻轻划了划,目光轻轻落在竹杜二郎身上,又慢悠悠移开,像是在心里掂量了半晌。

过了片刻,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尽的迟疑,像是被硬劝着松了口:“那便看看吧。”说罢抬眼望向杜二郎,眉梢还微微蹙着,语气里分明带着几分“若你说的不实,定不饶你”的意思,“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灯笼,值得你把话说得这般满。”

杜二郎一听这话,连忙拱手应道:“哎!二位娘子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取!”

话刚落音,又怕她们转身走了,忙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点急慌慌的叮嘱:“小人家就在巷尾那棵老槐树下,离这儿不过几十步路——最多一刻钟,一准儿跑回来!”

见璎璎轻轻点了头,他再没半分耽搁,转身就往巷尾跑。青石板被他踩得“噔噔”响,连腰间那串装铜板的钱袋都跟着颠,背影在灯笼光里一颠一颠的,活像被风吹着往前跑的纸鸢,急得连先前没挂稳的灯笼晃了晃,都顾不上去扶。

杜二郎的脚步声刚在巷口拐过弯,这方角落便倏地静了下来。璎璎和潘潘并肩站在灯笼摊前,竹架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又被偶尔穿过巷口的风揉得轻轻晃。

不过数步之外,主街的喧闹就像涨潮的水——丝竹声、笑闹声、商贩的吆喝声顺着风漫过来,听得见灯笼被碰得“叮咚”响,看得见远处的灯火密得像落了满地星子。可偏偏这几步路的距离,像隔了层看不见的纱,把那片热闹滤成了模糊的背景。

巷子里只有她们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烛芯偶尔“噼啪”爆个火星。潘潘攥着璎璎的袖口,小声说:“这里好静呀。”璎璎没应声,只望着巷尾杜二郎跑远的方向,耳尖却能辨出主街的喧闹与这里的沉寂——明明是被繁华围着的角落,反倒生出种“众人皆在闹,唯我立清寂”的滋味,连灯笼的光都像是比别处柔了些,怕惊扰了这份静似的。

潘潘认真的挑着竹架上的灯笼,指尖轻轻捻起一盏海棠灯的流苏——绛红色的丝绦上缀着小银铃,她稍一抬手,铃儿就“叮”地响了声,像把春天的细碎欢喜摇了出来。她一会儿凑近看那盏鲤鱼灯的鳞片纹路,一会儿又踮脚够竹架上层的莲花灯,眼睫上都沾了点灯笼的暖光。

璎璎见她看得入神,便没去催,只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可这巷子实在没什么看头:仰头望,天上的疏星稀稀拉拉的,被主街的灯火映得淡了,连月亮都躲在云后不肯露面;低头瞧,青石板缝里的青苔被人踩得蔫蔫的,偶有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过;侧耳听,除了远处传来的模糊喧闹,就只剩潘潘碰响流苏的轻响。她忍不住歪着头往巷尾望了望,又转回头瞅了瞅主街的方向,鞋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的石子——杜二郎怎么还不回来?这等待的功夫,倒比平日里坐在绣架前描花样还难熬。

江南的冬夜仍带着股清峭——白日里晒出的一点暖意早被暮色收走,风里裹着水边的潮气,刮在脸上像沾了层薄冰。璎璎出门时只想着主街热闹,没披披风,领口被风一灌,不由得往潘潘身边缩了缩,下意识侧过脸躲开风口,鬓边的银钗被吹得“叮”地碰了下耳坠。

心里头难免生出点悔意:早知道这摊主走这么久,还不如刚才就随潘潘去主街猜灯谜。正蹙着眉琢磨,眼角余光却忽然扫到巷尾那片暗影——就是杜二郎跑走的方向,墙角堆着半捆旧竹篾,阴影里像有两点微光,静悄悄的,倒像是双眼睛,正隔着几步远望过来。

那瞬间璎璎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比方才的冷风更甚。她猛地定住脚,正要睁大眼睛细看,风却“呼”地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去,竹篾堆被吹得轻轻响。再看时,巷尾只剩沉沉的夜色,青石板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

“许是风把竹篾吹得晃了,看错了吧。”她悄悄攥了攥潘潘的手,指尖有点凉,嘴上轻声说着,目光却忍不住又往那处扫了扫——夜色太深,像泼开的墨,什么都藏得住,心里那点不安却没散,反倒像被风吹起的烛火,颤巍巍地悬着。

又心想:管它是看错还是真有什么,这巷尾的暗影实在让人发怵。她刚要开口叫潘潘,指尖已触到对方温热的袖口,眼角却瞥见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口跑了过来。

是杜二郎。他跑得急,棉鞋踩在青石板上“噔噔”响,额前的碎发被汗黏在额角,两臂却把怀里的包裹抱得死紧,那包裹用粗布裹了两层,边角还露出点暗红的纱,他跑起来时身子微微前倾,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连胳膊肘都往里收着,生怕碰着磕着。

“叫二位娘子久等!”他在摊子前站定,弯腰喘了两口粗气,怀里的包裹却没敢松半分,隔着布都能看出他手臂绷得紧——显然是把这东西看得极重。

到了摊前,杜二郎先往巷口和主街的方向各扫了一眼——主街的喧闹还在远处滚,巷里只有风吹过灯笼的轻响,确是没人留意这角落。他这才直起身,脸上的汗还没擦,先对着璎璎二人拱手,语气里带着点实在的歉意:“让二位娘子多等了,实在对不住。”

他指尖捻了捻包裹的粗布角,又补充道:“不瞒二位说,这灯笼太扎眼,小的就是个摆小摊的,平日里都藏在箱底,生怕露出来惹麻烦——方才跑回去取时,又特意找布裹了两层,慢了些,还请娘子们别见怪。”

说着便把包裹放在摊前的木案上,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竟是一盏琉璃宫灯,流光溢彩,巧夺天工。

这宫灯的骨架是用阴干的细楠木做的,木纹细得几乎看不见,打磨得比上好的宣纸还光滑。灯顶最是精巧——竟仿着富贵人家府邸的飞檐样式,四角都翘起小小的檐角,檐尖还坠着米粒大的铜铃,虽不发声,却把那股子雅致劲儿做足了,连檐下的斗拱都雕成了缠枝形状,细得像用牙骨刻的,半点不含糊。

灯身共九面,每面都嵌着巴掌大的琉璃片,通透得像刚从玉泉里捞出来的,连灯外的夜色都能透进三分。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琉璃上的画——不是常见的喜鹊登梅、鲤鱼跃龙门,竟是九位美人,眉眼身段都用极细的金线勾勒,再填了淡彩,远看像罩着层薄雾,近看却连鬓边的珠花、袖口的暗纹都清清楚楚。

九面琉璃九种姿态:这面是美人临窗坐着,手里拈着支刚折的梅花,眼尾往窗外瞟,像在等谁;那面是美人凭栏而立,裙裾被风掀得微微起,指尖正按着被风吹乱的鬓发,侧脸的轮廓在琉璃后透着点朦胧的柔;还有面是美人坐在案前,手里捧着书卷,眉头轻轻蹙着,像是读到了要紧处……九个人,九种神态,连眼角的笑意、眉尖的轻愁都像是活的,明明是静止的画,却让人觉得下一刻就要开口说话。

杜二郎又把烛火拨亮些,琉璃里的金线顿时活了,美人的衣袂上像落了层碎光,连她们倚着的栏杆、靠着的窗棂,都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潘潘看得眼都直了,伸手想去摸琉璃面,又怕碰坏了,指尖在半空停了停,才小声问:“这些美人……是画的真人吗?”

这灯原就流光溢彩,配上这九位栩栩如生的美人,更添了几分灵气——说是巧夺天工,倒不如说像是把一段活生生的光阴,封进了琉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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