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白玉堂的福,这江湖上并无那么多人敢杀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下第一剑客白玉春,最恨武林中人借武力杀人,他信奉凡事应尊律法,他治下的江湖,切磋武义不得致人伤残,门派争执皆由白玉堂开堂公审,不得私下寻仇斗殴,习武之人,更是不得借武力欺压平民百姓……凡违此律者,他会废其武功,将其抓入官府大牢,再由衙门审判。
白玉堂建立之初,不服之人甚众,但敌不过白玉春手上的无锋剑,无锋剑,顾名思义,是一把未开锋的剑。白玉春就凭着这把没开锋的剑,打服了武林众人,纵然他不下死手,江湖之上也无人能敌。
白玉堂虽只存在两年,但如此前卫的观念让整个武林为之一颤,更是让白玉春收获了无数信众,蒋若木就是其中之一。白玉堂消失之后,这观念仍影响武林至今,各门派弟子出关,常要背诵白玉春写的《江湖武律》。
这天下海晏河清,纵使武功再强,常人也是不敢随意杀人的。
那人敢在她在时下手,应是知道她的情况,料到她毒发之时不可能清醒,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最是清楚的便是云飞本人,可以此探探吴展。白玉春此人如此爱匡扶正义,历经此事他绝不可能袖手旁边,看他身上那锁链蹩脚的样子,他肯定已经审过吴展了,回头问问。
黄金善虽只二十一岁,但相人无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命数无论如何多舛,世事无论如何变迁,人的底色是不会变的。无论他伪装得多么懦弱、胆怯、贪财,他心里总有一处,是属于这世间正道的。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已没了家世、没了皇家给的荣耀、没了那满身的贵气,唯余那一心自负,这世上唯有她自己,相信她能救世人于水火。
蒋若木押着白五回来了,蒋若木将黄金善的话贯彻到底,白五连里衣都未着白色。
黄金善盯着白五看,他感觉浑身不自在,蒋若木逼着他里里外外都着蓝色,群青湖蓝层层叠加,哪有人这么搭衣服的,他只得自掏腰包买了个赤色腰封,如此一搭,倒是衬得贵气,比他身旁的蒋若木还像国公府的独孙。
他修了面,拂去了脸上那些杂毛,他不似世人想象中江湖游侠的样子,眉眼甚是柔和,面颊消瘦,像是等着参加考学的书生。只是他眼里那层雾气仍未散,为他原本的柔和平添一股伤怀。
她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善姑娘,我确是目力不济。”
“你目力不济?我记得你还是画师啊。”
“善姑娘,为女子作画不必看清她们的脸。”
蒋若木满脸疑惑,黄金善却已经笑出了声。是啊,望气质,问喜好,如何形象便也浮出了,况且,哪有女子不想要貌美的画像。
“行了,”黄金善转身坐在榻上,翘上腿,“说吧,这几日你们都查了些什么。”
“这何家赌场上上下下我都已摸清了,凶犯绝不是那吴展,”蒋若木立马说道,就像个邀功的孩子,急着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何家小妾与管事私通,两人容不下家主,便想着将其除了,再用善儿姐你的血嫁祸给吴展。”
“你可审过那吴展?”白五问。
“他又不是凶手,有什么可审的!”蒋若木回到,实际上他当然审了,只是没审出什么不妥,而且这白五也是嫌犯之一,还试过刺杀黄金善,凭什么质问他。“还有你!吴展是不必审,你我可得好好审一审!”
黄金善没搭理他,转身问白五,“你呢,你查了什么?”
“我审了吴展。”白五淡然说道。
“你审了吴展,你怎么审的吴展???”蒋若木诧异。
“安静。”黄金善瞥了蒋若木一眼,他随即噤声。
“他只知道喊冤,说你的血是何店主逼着他取的,问其他的,均是闭口不言,我便先去云飞死时的厢房看了看,那窗台上有向内的指印。”
向内的指印,黄金善开始想,那就是从窗外爬进去的痕迹。
“奇的是,窗台上方有脚印。”白五接着说,“且我在翠玉楼翻找过,未找到你说的那把刺穿云飞的剑。”
“窗台下方有指印上方有脚印,是翻云功!”蒋若木奇道,他倒是从未注意过这个,还以为吴展真是被冤枉的。
翻云功这种轻功实为罕见,习此功者靠向上翻腾达到某种高度,若有支撑点,可在半空中停住呈倒立姿势。
如此罕见的轻功,全翡城恐怕也就云飞和吴展二人。
有此一证,云飞一案是较为明了了,吴展作为云飞的妹夫,两人情同兄弟,知道黄金善毒发后会彻底昏迷并不奇怪。
接下来,便是何家赌场案,“何家那个小妾和管事,是怎么说的?”
蒋若木立刻抢答,“两人只供认了他们确有要杀何店主的想法,他们得知家主在找吴展要你的血,本想直接用你的血然后嫁祸给吴展,但那日场面混乱,有一纨绔坚称牌局里有人出千,要何店主主持公道,争执中不知怎么打起来了,一片混乱中,何店主突然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