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两个字,清晰地从他口中吐出。
陈放愣了一下,随即挖苦道:“嚯?还会说谢谢?不检查我的密室啦?”
“我现在相信你了。”
【……这孩子脑子好像真有点儿不好使,乔韫能看上他吗?】
林听没有回头,手已经搭在了卷帘门底。
开门前,他微微侧过身,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响起:
“柳城……有公墓吗?”
陈放显然没想到他还会问这个,下意识地回答:“有啊,也在长庚路上。好像是……二百多号吧?具体记不清了,反正你到了长庚路,自己找找路牌或者问问……呃……”他想起长庚路的荒凉,把“问问人”三个字咽了回去,“……应该挺显眼的。”
林听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然后猛地用力拉开了卷帘门。
哗啦——
晚风灌入,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卷帘门在他身后沉重地落下,隔绝了内外。
陈放一个人站在刺眼的灯光下,看着地上扭曲变形的合金笼子,又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了衣服。
“*的……跟这些怪物打交道,真是折寿……”他心有余悸地抹了把脸,随即又想起林听最后那个问题,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公墓?他一个实验体……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给谁扫墓?真是邪门了。”
晚风在长庚路上呼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这条路像是被城市彻底遗忘的角落,路灯残缺不全,光线昏暗得如同鬼火,勉强照亮坑洼不平的路面。路两旁是半人高的荒草,在风中摇曳着黑影,更远处是早已废弃的低矮房屋轮廓,影影绰绰,沉默地矗立在无边的黑暗里。
林听的速度快得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风。五六公里的距离,在他脚下不过转瞬。很快,一个孤零零的、歪斜破败的巨大门匾出现在视野尽头。
“朝阳公馆”。
四个鎏金大字早已斑驳脱落,只剩下模糊的凹痕,在惨淡的月光下勉强可辨。
门匾斜挂在一根摇摇欲坠的水泥柱子上,柱体布满燎烧留下的狰狞焦痕,触目惊心。除此之外,目光所及,只有一片被野草吞噬的废墟。
断壁残垣在荒草中若隐若现,像大地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就是他记忆里模糊的“家”。
曾经是。
他必须今晚来。明天一早,他就要跟着乔韫,再次踏上逃亡的路途,不知归期,甚至不知是否还有归途。
林听一步步走近那片废墟。脚步踩在碎石和枯枝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最终,他在那块破败的门匾下停住,仰起头,看着那四个模糊的字迹。
对不起,妈妈。
这句无声的忏悔,沉重得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脚下焦黑的土地。
轰——!
浓烟。
刺鼻的、灼热的、带着焚烧恶臭的浓烟,像翻滚的黑色巨蟒,吞噬了林听的视野。
“小听——!!!”
母亲凄厉的尖叫声穿透火焰的咆哮。
她像一道闪电般从客厅冲进厨房,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她甚至没有看那失控的火源一眼,眼中只有被吓傻在原地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