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殿里离开,西奥多走进外侧那条修长的回廊,此时此刻,他胸腔里的情绪仍翻涌不止。
儿子?
因为那生物学上基因的关联,她称呼那些统帅为儿子,也允许他们称呼她为母亲,就连那些在禁军的基础上、如流水线产品般的星际战士,因为他们使用了统帅的基因进行改良的缘故,所以体内也流着一部分她的血。
在血缘上,他们要和她更亲近。
西奥多垂下眼眸,英俊的面容上一片冷意,转过回廊的拐角,另一位身披禁卫银甲的高大身影迎面走来,是利亚姆。
西奥多停下了脚步。
利亚姆向来不苟言笑,那些因战斗而留下的伤疤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狠厉,与西奥多不同,他的怒火和凶性都明晃晃地摆在脸上,现在更是戾气难掩。
“她怎么说?”利亚姆沉声开口,声音沙哑而粗砺,他已经听说加贝统帅回到泰拉的事。
“国母准许觐见。”尽管心有不愿,西奥多依旧语气平静的说。
“什么?”利亚姆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重重的向前一步,“统帅也好,星际战士也好,不过是国母用来征服银河的工具,他们不知道好好履行自己作为工具的义务,干嘛要成天回泰拉来表演孝顺?”
“利亚姆。”西奥多声音冰凉,示意他冷静下来,“慎言。”
“她又听不见。”利亚姆冷笑,“西奥多,我都不知道你在假装什么,假装自己对国母对他们的亲热不甚在意?我们禁军,才是她真正的孩子,是最早诞生、最完美的战士。哼,你见到加贝时,最好告诉他泰拉不是他们往来朝拜的圣城,这里也没有他们的位置!”
说完,利亚姆满身怒意的离开。
“愿我的祷告如香陈列在你面前。愿我举手祈求,如献晚祭。”
以利亚沉默地站在加贝的身侧,尽管他并不相信国母是神,但能亲眼看见国母的尊容,对一名为她统御的战士而言是最大的荣誉,因此他沉默的外表下紧张不已。
这里是皇宫的艺术大厅,象牙色的穹顶覆于其上,如垂下的巨大掌心,做完祷告的加贝一件件观赏着陈列在这里的艺术品,最终他止步在一座巨大的白色雕塑前,静静的观赏着。
这座雕塑名为《圣特蕾莎的狂喜》,是古代人类的宗教遗作,它描述的是修女特蕾莎在癫狂与信仰交织的梦境中目睹了神的荣光,在那个梦境里,一位天使俯下身来,以燃烧着圣火的金箭刺穿了她的心脏,而特蕾莎仰首,嘴唇微启,眼眸半闭,似在承受无比的痛楚,又似陷入一种身体高潮的狂喜,那是一种灵与肉、洁净与欲望交缠在一起所爆发出的、令人战栗的虔诚感。
加贝久久凝视,被这座雕塑传达的情绪所触动。
泰拉人将这雕塑视作过火的宗教造物,嫌恶它隐晦的情色意味,将它弃置于厅内的阴影中,但他能够明白,那种痛苦到极致的甜蜜,正是虔诚者在神的伟大中陨落时最真实的表情。
加贝不自觉地伸出指尖,隔着空气描摹那雕塑中天使的姿态,恍惚间仿佛看到被箭刺入的不再是特蕾莎的胸膛,而是他自己的。
圣母……
他低声呢喃,心中浮现出她的面容。
为何崇敬可以与欲望重合?为何特蕾莎会在神的爱里颤栗的如同情动?
或许神圣与欲望并不泾渭分明,羔羊愿意将自己献祭于神的意愿,正如恋人渴求被另一半占有!
而灵魂渴望与神合而为一的狂热,期盼着自己的身体能被神贯穿撕裂!
在极致的虔敬面前,人怎么会是纯然理性的呢?信徒只会以全身心去渴望、去沉溺,其中自然夹杂着情欲般的失控与欢愉。
他的眸色愈发幽深,某种悸动从他的心脏里满溢而出,令他呼吸变得缓慢而炙热。
圣母,他最爱、最敬仰的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