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一直不叫起,似乎忘记了半蹲的荧蝉,眼神若有若无的飘向沈麟身后的云早与映禾,仿佛在演一出杀鸡儆猴的戏。
而后才施施然收回视线,宛如恩赐版拿脚踢了踢荧蝉的裙摆:“往后,你便跟着我吧。”
“我那里规矩大,别叫我瞧见你仗着自己是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偷奸耍滑,否则我也要打你板子的。”
绣花鞋顶上的南红珠子硌得人发疼,荧蝉抬起头来,面颊上的红肿立即暴露在空气中,鲜红的巴掌印轻薄的脂粉根本遮不住,红的灼人眼睛。
晨间见到的荧蝉,面皮宛如刚剥壳的鸡蛋,白嫩光滑,瞧不出一点瑕疵,宛如美玉无瑕,处处都是好看的。
但如今那张漂亮的脸上多了一个硕大的巴掌印,沈麟眉头皱紧一瞬。
“怎么回事?”
男人的声音与方才不同,带着一股让人心颤的寒意,仿佛是被什么凶兽盯上一般,有一种直面生死的压迫感。
荧蝉是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伤她便是在伤大夫人的脸面。
事关家中主母,沈麟严肃起来,不由泄露出两份在战场时的气势。
钱多多立刻将脚收了回来,想要撇清关系,但又觉得这样显得她过于没有面子,硬撑着坐在一边吃菜。
荧蝉换了一个方向,立即将头低下去,白嫩的脖颈一如今晨那般,弯出一个乖顺的弧度,声音低低的,却足以叫沈麟听清:“今日去给秦娘子送九连环,不当心惹恼了秦娘子,是奴婢不好,不晓得秦娘子的忌讳。”
沈麟没有说话,眼神一撇云早与映禾,便知道多半是她们之间有什么龌龊。荧蝉的差事他不曾安排,谁让她去给秦观月送的东西?
秦观月是亲戚,品性不大好,时常责罚府中女奴,云早映禾也都被她责罚过。
沈麟才回来几日,已经听闻了墨韵楼那位表姑娘的做派。
再者荧蝉是家中主母身边出来的丫鬟,哪里会礼数不周,不过是秦观月容不得人,又犯了刁难人的毛病。
“往后出门与人送礼这些活,你不必管。”
相比于云早与映禾的震惊,荧蝉便冷静得多,俯身应是,旁的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露在外面的手指,捏的紧紧地,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用力到皮肤都忍不住多出一道痕迹。
荧蝉不多搬弄是非,话说一半,余下的主子也都明白。毕竟她们为奴为婢的,哪里能说主人家的是非,自然是主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沈麟见她如此乖顺,不由想起大夫人说的话,再想想今日与众不同的猪肚汤,猜出这多半是出自荧蝉之手。
在云早嫉妒的眼光中,沈麟又补了一句:“往后院子里支个小厨房,你便在小厨房吧。”
一句话决定了荧蝉的归处。
荧蝉这时才恰到好处的露出喜色,笑将起来,她本就长得好看,粉面朱唇,眸似琉璃,花一样的容貌却在笑出来时,不由僵了一瞬,这一点异色被她快速藏匿起来,几乎不曾被人发觉。
沈麟除外。
他看的清清楚楚,看人高高兴兴的笑将起来,忘了脸上的伤,疼的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丫鬟间的事他一向不大管,但人才第一日到他的院落,又是被人掌掴,又是摔了那一盘子菜,他要是再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这些年也是白过。
沈麟看了眼谢恩之后退回门后站着的荧蝉,眼眸扫过一直一言不发的钱多多,重又冷淡下来。
总归是母亲那边来的人,总不好真叫她被人要去,时时刻刻折辱。
叫她来苍山院本就是救人于水火,总不能此处先成了虎狼之地。
饭毕,映禾送了浓茶来,沈麟习惯晚间喝一碗浓茶提神,往后看书也好,练武也好,总能精神些。
今日却与往日不同,沈麟没有喝茶,屋子里只有云早与映禾,外加一个他常带在身边的长随。
“今日之事,往后若再犯,便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