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望舒揉着自己耳朵,巴巴地凑到关月跟前,眼睛眨巴个不停。关月正随手乱翻温朝放下的书,仿佛并没有打算理他。
“小姑!”关望舒气鼓鼓喊她。
“嗯?”
敷衍地一声应付明显引起了不满,关望舒将她的书抢走藏在身后:“你以前从来不看书的!”
关月一时语塞:“我、我现在爱看了。”
关望舒深深叹了一口气:“小姑,我觉得不行。”
“什么?”
关望舒认真道:“还是祖父挑的那个好一些。”
关月:“……”
她抬手轻轻敲他脑袋:“好好读书。”
关望舒抱着还剩一半的点心盒子坐了好久,小脸皱成一团。关月看得好笑,捏了捏他的脸准备出门。
“小姑。”
关月回头,忽然发觉这么久未见,她记忆中的孩子长高了不少。
他抬头仰望着她:“娘亲说,她希望你开心。”
“我也希望小姑开心。”
—
温朝从书房出来,谢剑南正在等他。
他上前行过礼:“谢伯父。”
“坐。”谢剑南倒满酒,“今日没落雪,院中稍坐正合适。”
温朝接过酒杯放在一旁。
“你的表字是我取的。”
“多谢伯父。”
谢剑南朗声笑:“你才多大,该有点少年人的意气,别学你爹那副装出来的板正模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温朝说,“伯父深意,晚辈明白。”
“锋芒太露,终致祸端。”谢剑南叹息,“我从前自肝髓流野的战场上爬出来,打了几场胜仗便觉得自己是那斗南一人。这份傲气最终害了多少人,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谢剑南仰起头看向天,“昔日故交星离雨散,如今去南境,也算了结旧友心愿。”
谢剑南将北境舆图展开,在右上角的桌案上轻点两下。
“川郡。”
谢剑南颔首:“东境川郡与你们相近,若有意相应,必能太平不少。东、南两处脱缰太久,陛下心里存着疑虑,若不是无人可用,也不会容忍我父子二人领兵在外。”
“当初我同丫头的父亲想过,但东境在陛下心里积年成了心病,只好作罢。如今他在青州,你们或可一试。”谢剑南说,“领东境兵权不知分了多少人的羹,东宫在其中费心周旋,你们心里要记着。我这趟去南境是临时的差使,但开了东境的头,日后若有人领南境兵权,便会容易很多。”
“当初绀城大捷并未问罪,全仰赖先帝圣明,但陛下多疑,若此事在今日必会定西境帅府一个大罪,你们行事要仔细,切不可再步后尘。”
温朝一一应了,谢剑南才稍安心些。
“那小丫头从小就闹腾,家里一向心疼她,难免娇纵。又忽逢大难,自己扛了这许多,脾气自然倔了些。”谢剑南轻叹,“你一向温和有礼,原不必我担忧,但还是忍不住啰嗦几句,凡事稍让着她些,若有什么一定直言相告。自小她虽然闹腾,心思却细。性子野,闹得人头疼,偏偏又会撒娇,回回都有办法让人心软。”
温朝低头轻轻笑了声。
“瞧见她露出几分从前的模样,我才安心些。”谢剑南也笑,“终于算是同她父亲有个交代。”
雪花落在酒杯中缓缓融化,悄无声息。
“下雪了。”谢剑南说,“回吧。”
温朝叫住他:“您没有其他话要嘱咐晚辈吗?”
卷着落雪打在肩头,将吹得人困意全无。
谢剑南停住步子,在原地良久:“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