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仿佛两面涔黑的镜子,冷冷映着旁人的模样。
邵玉心下直突突。
跟在颜彻身边这么多年,每次见到他这副模样,他心里都生出一种深深的恐惧。
颜彻此人,有着病态般的掌控欲。
他甚至连看人都不超过三息,那双狭长的凤眼总是似笑非笑地掠过,很少正眼瞧人。
起初邵玉还以为这是文人清高的做派,后来才惊觉其中玄机。
不与人目光相接,便更容易窥破对方的心思,听到实话。
而且,他很擅长用三言两语挑起人的愤怒,挖掘他们最丑陋、不堪的一面。
等对方恼羞成怒时,他已将主导权牢牢攥在手心。
想到这,邵玉咽了下喉。
待在这样的人身边,每一刻都像行走在刀尖上,呼吸都要按着他的节奏来。
他很难想象,若有人试图脱离他的掌控,他会变得多么可怕。
*
到了掌灯时分,学堂内一片寂静。
只一间屋子透出柔和的光,铺洒在青石阶上。
颜彻款步入内。
一粉衣少女正歪着身子斜倚案前,如缎黑发柔柔斜垂而下,停在腰际最纤细处。
她玉手托腮,头一下一下轻点着,显然困极了。
另一只手握着一支毫笔。
颜彻走近几步,见桌案上搁着厚厚一沓宣纸,拾起来看了看。
临是欧阳公的《九成宫醴泉铭》,还有其他大家的书法,多是笔力遒劲之作。
笔笔认真,却掩不住那股软乎乎的劲儿。
令颐的琴棋书画皆是他亲手所教,前三样,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不说十分像,七八分还是有的。
可唯独,令颐的字不像他。
颜彻的字笔力雄劲诡谲,笔锋间透着凌厉,而令颐的字体却是清丽秀气。
颜彻说是因为她手力偏小,行书走笔间才显得力道不够。
令颐非常听哥哥的话,之后便日日苦练,甚至偷偷在腕上绑小沙袋,练到手指发颤也不肯停。
无论什么事,只要颜彻稍加提点,她便会朝这个方向下苦功夫。
正如颜彻所说,她是个难得的学生。
少女似是感觉到他的存在,樱唇微启,梦呓般轻声呢喃。
“祝师姐,不用劝我啦,我再等哥哥一会……”
颜彻搁下纸,朝她唤了一声:“妹妹,在这儿睡觉,明日怕是要脖子疼了。”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