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师兄的目光时,纪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师兄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她过去没少惹师兄生气,但鲜少见到一贯淡然的师兄露出这样显而易见的愤怒神情。
那双黑而沉的眸子像是结了冰,寒气刮得她脸颊生疼,失望、痛心等等复杂情绪蕴藏在他眸中。
方才他诧异之下,被她忽然爆出的魔气所伤,竟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却还是死死盯着她的脸,语气凌厉森然:
“谁干的?”
纪楚匆忙侧身拉上斗篷,将脸上的伤疤挡住。
她动手自毁时坚决愤懑,此刻对着师兄的目光,却头一回感到委屈难过。
以及怎么都压不住的自卑和羞愧。
她不想让师兄看见她这副丑陋的样子。
故而在师兄上前想要碰她的脸时,猛然出手用魔气将他困在原地。
师兄竟没能躲开。
纵使被魔气困着,他也只顾着用那双又黑又沉的眸子死死盯着她被斗篷挡住的面容,目光冷厉,似能穿透那一层薄薄的布料,看到她拼命想要遮挡的、丑陋的疤痕。
纪楚心里难受极了,像一千只蚂蚁在心口乱爬。
她最怕师兄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这宗门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不起她,但师兄不能。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师兄就是不能。
纪楚攥紧手心,垂眸避开师兄的目光,语气生硬:
“我没有入魔。”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孟喻辞目光如剑,声音寒凉:
“对同门动手,对自己师兄动手……对我——动手?!”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压得纪楚抬不起头,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已浑身僵硬,但仍梗着脖子,不肯露出丝毫脆弱的表情。
“对不起,师兄,但是我今天必须走。”
孟喻辞被魔气压着,愤怒之下,本就躁动不安的灵力在他体内疯狂冲撞,被他死死压住,经脉几乎碎裂,血腥味漫上喉咙。
他闭了闭眼,长而浓密的鸦睫盖下,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掩住,也将所有暴戾情绪压下。
“你当真要走?”
纪楚并不觉得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困住师兄。
若非占了这股魔气的便宜,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只怕她早被师兄捉了回去。
故而说话的功夫,她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边搜寻脱身之法。
此刻骤然听见师兄松口,神情不免有些怔愣。
孟喻辞睁眼,神情已恢复了平静。
乌发垂落,如一捧流畅月光坠在青松般疏朗的背脊后。
魔气似兽类走投无路下暴露出的尖锐爪牙,攀附在他周身,企图将那株苍松竭力扳折。
他面色冷清,冷玉似的面庞看不出丝毫狼狈,乌黑双眸如淬了寒冰的墨玉,平平望来,反倒显得拼尽全力才能困住他的纪楚更加弱势。
纪楚努力克制着自己心里的难受和恐惧,迎着他冷淡的目光,重重一点头。
她不敢出声,怕自己一张口,就暴露了声音的颤抖。
孟喻辞见状,心里那份柔软彻底消失,看向纪楚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悔改的陌生弟子。
“入魔叛宗,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