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掌柜嘲讽的话中,他辨出这是林氏的手笔。
林氏商铺在上京何其多,去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下场。他只能回到家中,将尚且新鲜的菜择一择,又拿出所剩不多的积蓄,想着和邻里换些旧日的棉花,没有棉花粗麻也是好的。
可平日交好的邻里,瞧见他都是眼神闪躲,不愿搭话。只有巷尾卖了一辈子糖画的阿婆叹着气,好心劝他,“卫家小子,老婆子年纪大了开罪不起那些人,你好好想想到底得罪了谁,抓紧去赔礼道歉吧。”
林氏渗透了各个方面,逼着他低头。好在一切尘埃落定,不会再有人为难与他。
只是庄学究……
卫珩一心绪复杂,问道:“庄学究被关押在大理寺牢狱?”
对于这位和他有知遇之恩的恩师,他心中还是挂念。
“是啊。”
荀嵩啧啧摇头,“庄学究也是胆大,敢参与科举舞弊,那位被替身份的齐计泽你知道吗,当年悄无声息的被换掉,在京都消失没有一个人察觉,真是可怕。”
“今日我爹回来的时候说了,真的齐计泽脸上有疤,瞧着吃了许多苦。朝会时被测问过,才学确实担得起会试第一,可容貌有异者入不得翰林院,他已然被林氏毁了半生。”
“而且,圣上发了好大一通火,犯重罪的都赐了廷丈,打死在金銮殿前……”
耳边荀嵩絮叨的声音似乎变得模糊。
卫珩一背后陡然激起一层寒意。
若是此案未被查出,他是否就是林氏的下一个目标?
幸好圣上严明,以雷霆手段惩治了恶官,接势推出的监察司,大概就是要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思及此处,卫珩一灵台一片清明。
他抬眼,眸光坚韧地看向了另一则榜文,上头监察司的字样,越看越叫人心潮澎湃。
*
风寒来势汹汹,去得也快。
睡了一整日,昏昏沉沉间发了一身汗,师离忱在醒来时身子已然轻快许多,嗓子干哑难耐,比起洗浴他更想喝水。
此刻天幕渐暗,殿内也是一片暗色。
他半支起身,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先被吸气带来的冷风呛得猛咳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咳到心口发疼,大口呼吸。
殿中的动静,立刻引起注意。
不稍片刻,一帮宫女太监鱼贯涌入,端药的,打水的,掌灯的,瞬间让死气沉沉的殿内活了过来。
“圣上,慢些。”乐福安伺候师离忱喝水,又吩咐人把药端过来。
师离忱一闻到苦味就皱起眉头,“拿走,朕不喝。”
“早知道您要这样。”乐福安苦着张老脸,要哭不哭道:“今儿个圣上一直睡着不醒,老奴急得心绞痛都犯了,吃也吃不好歇也不敢歇,都怪老奴没照顾好圣上,才让圣上风寒入体,老奴这颗心啊……”
听他越说越夸张,师离忱侧目,就见乐福安捂着心口,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偷看他的反应。
视线对上,乐福安赶紧两只眼都闭上了,一副假意犯病的模样,‘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师离忱笑骂了句:“装模作样,老刁奴。”
见圣上如此,乐福安就知事成了,紧忙收了表演,趁热把药端给圣上,笑眯眯的伺候圣上用药。
师离忱不喜欢药味,拧着眉心一口气灌下去,用温水漱口,才淡化舌尖的那点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