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嘴角的笑意更深,指腹在柳玉泽颈侧轻轻蹭了蹭,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哪儿能叫拖下水?这不是瞧着投缘,想和剑尊大人交个朋友嘛。”
“从今往后,你、我、小柳道友,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岂不快哉?”
话音刚落,无相脚尖轻轻一勾,随即骤然发力。安易峰直接被踹飞出去,直直撞向法阵边缘。他滚了几圈,最终停在村外路口上,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无相看着邬曜,另一只手摸出一枚留影石,催促道,“好了,人给你了,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邬曜的目光落在两步外的安意风身上,他正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虽已恢复了灵力,可阵法带来的重创仍让他动作缓慢,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逆行的经脉和破碎的内脏。
以邬曜的实力,要取安意风性命不过是抬手间的事。他倒不担心无相食言,毕竟柳玉泽若有不测,无相也讨不到半分好处;等这倒转灵阵的时效一过,他有的是办法让无相偿命。
可当他抬眼望向柳玉泽时,心却猛地一沉。柳玉泽正望着他,脸上早已爬满泪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双眼含泪通红。
无相也瞥见了柳玉泽的神情,偏着头,语气略有不解,“你哭什么?”他顿了顿,目光在邬曜紧绷的侧脸与柳玉泽的泪容间转了圈,“他为了保你,连紫霄宫都敢豁出去得罪。这份心意,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柳玉泽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哽咽被无相那只攥得死紧的手堵在喉咙里,只剩细碎的气音。
是啊,我哭什么。
明明我才是幸运的那一个。我不是小芸,被骗进洞房,被权贵玩死。我不是刘老头,耗费一辈子都领悟不到精妙的剑术。我更不是村里那些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突然就七窍流血,没了性命。
就连安意风,这个紫霄宫最顶级的天才,他的性命都成了刀俎鱼肉,成了两方与紫霄宫之间博弈、站队的小小信号。我不过是一个凡人,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可胸腔里像塞了把钝刀,反复搅动着疼,疼得柳玉泽几乎喘不过气。他就是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能这样,怎么能……
他们都是修仙者,包括刘老头,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修仙者。柳玉泽眼神空洞地无声喃喃。你要践行你想修的道,你心甘情愿为了修道可以放弃你的一切,你放弃尊严,放弃良心,放弃自由,放弃别人的生命,敬以求道。
他耳边又响起自己曾经质问刘老头的话:要是我们俩只能活一个,你愿意为我死吗?柳玉泽也这样问自己:你愿意为安意风而死吗?他不想死,也绝不可能动手杀小安。但这些都没用,他根本没有选择权,他活下来,因为邬曜选择让他活下来。
柳玉泽的眼泪滚落下来,他感到了一种浓烈的情感,但他没办法言说那是难过还是恐惧,所以只能流泪。
在他婆娑模糊的视线中,邬曜缓缓提起剑,冷漠的眼底没有一丝犹豫,向安意风走去。
“不、不要杀他!不……邬曜……”柳玉泽哽咽着,气若游丝,带着苦苦的哀求。
剑锋骤然高高扬起,凛冽的剑气在空气中凝结。
“不要——!!”
柳玉泽终于嘶声吼出,声音里满是破碎的绝望。
“叮!”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柳玉泽瞪大了眼睛,只见安意风咬着牙瘫坐在地上,单手举起,一枚圆镜浮在他的头顶上方,镜面发出柔和的光芒笼罩住他,为他抵御住了邬曜的剑风。
镜面光芒剧烈震颤,邬曜的剑压得安意风手臂不住发抖,指节泛白。两人不过过了两招,安意风已明显落了下风,每一次格挡都带着勉强的滞涩,可邬曜的剑招却总在最关键时收了半分力道,像是故意拖着。
无相站在一旁,眉头皱紧。他看得分明,以邬曜的修为,如此缠斗根本是故意拖延。
他眼神一厉,猛地转头扣住柳玉泽的后颈,指节用力掐上他的喉咙,冰冷的力道瞬间让柳玉泽呼吸一窒。
“剑尊,别浪费时间。”无相的声音没了笑意,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压迫,“你再玩下去,我不介意先让他替安意风去死。”
柳玉泽被掐得脸颊涨红,脚尖微微离地,模糊的视线里,却见安意风与邬曜几乎同时动了!
安意风猛地抬手,将一枚泛着青蓝光芒的玉佩朝柳玉泽方向掷来,邬曜则借势收剑,手腕翻转间,一道控制得极其微弱的剑气,精准地撞向玉佩,看似阻拦,实则将玉佩的轨迹修正,稳稳朝柳玉泽身前送去。
两人动作快得像早有约定,默契得让无相都愣了一瞬。
那玉佩刚碰到柳玉泽,便骤然亮起刺眼的光,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借着这股力量,柳玉泽奋力一挣,他转身回旋,居然挣脱了无相的束缚。那玉佩在给他输送灵力!
不多不少,刚好是炼气五阶的修为,也是无相此刻的修为——阵法不反噬修为的最大上限。
安意风瘫软在地,剧烈喘息着,又吐出一口血,抬头望向无相的眼神却是笑着的。
你会卡阵法的极限,我们就不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