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最冷静的陆言瑾是冲进医院的,叶尘奕红着眼紧跟在后,楚淮瑜和苏晴也煞白着脸跌跌撞撞地追着二人。
宋叔迎上来,饱经风霜的脸上老泪纵横,他嘴唇哆嗦着,却沉重地摇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抢救室的门大开,里面忙碌的医护人员已经停下了动作,一种无言的沉寂弥漫开来,预示着最终的结果。
陆言瑾被钉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冰冻结着,他看着那张被白布缓缓盖过的床,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整个世界的声音在他耳边嗡鸣着远去。
“爸……?”叶尘奕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绕过陆言瑾踉跄着扑过去,似乎想掀开那层白布看个究竟,却又在触碰到之前猛地缩回手。
他猛地抓住旁边一位医生的手臂,声音嘶哑,眼泪滑出眼眶:“医生!医生你再看看!再看看啊!我爸明明就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突然?!”
医生的表情充满遗憾与无奈,他扶着叶尘奕的手臂低声道:“家属请节哀,我们初步判断是心源性猝死,病人发病太急,送到时就已经……”
“猝死……?”叶尘奕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不懂它的含义一样。
他抓着医生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直到医生吃痛地蹙眉,他才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整个人脱力般向后跌去,被楚淮瑜和苏晴慌忙扶住。
而陆言瑾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宋叔忍不住上前道:“阿瑾啊……”
“宋叔,我知道了,”陆言瑾笑得很官方,不似以前的柔和,“麻烦您和各位叔叔了,接下来的事我还不太会处理,还得麻烦各位叔叔搭把手。”
他依旧很冷静,甚至比平常更甚,只有楚淮瑜知道不是这样的,他经历过这样的伤痛,他哥的情感只是被暂时隔离了。
楚淮瑜觉得心很疼,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轻轻地抱了抱他。
这几天叶尘奕哭了一轮又一轮,但陆言瑾都没什么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很冷静的在其他叔叔的帮助下完成了火化,葬礼,还有下葬。
楚淮瑜总是回忆不起来母亲去世的时候瑾哥为自己做了什么,虽然他很害怕那段记忆,可无论怎么想也是想不起来。
他只好按照自己的感受来给予他哥相应的陪伴,这个时候他哥总是会笑着摸摸他的头,像在安慰他,又像在说,我没事,别担心。
直到下葬完那天,陆言瑾才拉着他的手说:“小瑜,我觉得这里好疼。”
那是他心脏的位置。
“正常的哥。”楚淮瑜抱住他。
“你那天也这么疼吗?”陆言瑾问。
“嗯,”楚淮瑜拍着他的后背,“哭吧哥,哭出来就好了。”
“小瑜啊……”陆言瑾紧紧地抱着他,声音颤抖着,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打湿了他一大片衣服,“怎么办啊,哥没有爸爸了……”
“哥没有爸爸了……”
“没事的哥,还有我呢,”楚淮瑜太懂这种滋味了,他忍不住,眼泪也跟着一并落下,“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这个不太暖的春天,两个孑然一身的可怜人只能互相拥抱着试图取暖。
楚淮瑜偷偷上网查了心源性猝死,它平等地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常见诱因有一条是,过度疲劳,长期熬夜。
当目光落在这一条的时候,他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
过去的一年来,陆叔叔都在高强度工作,一直看起来都很疲惫,熬夜也是免不了的事,至于为什么这样,是因为母亲,而母亲选择结束生命是因为自己。
楚淮瑜不敢再想了,他怕再想下去就会把自己想成间接杀死陆叔叔的凶手。
可就算他逼迫自己不去想,恐惧的种子也深深地在心里根植,慢慢的生根,直到破土而出。
陆承钧去世后,陆家一整个巨大的产业全落在了陆言瑾的身上,从前陆承钧还在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如今却觉得重得喘不过气。
虽然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还是有不少反对他的声音出现,而他那段时间也会经常发生一些“小意外”。
陆言瑾的冷静和高效在此刻成为了他最趁手的武器,他面无表情地处理着父亲留下来的商业帝国,同时又精准地规避着那些人为的小麻烦。
每次他都只是很沉默地看着桌面上出现的文件,轻声对助理说:“处理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