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哥给了我一条命,我发誓这辈子拼了这条命也要守护他的一切……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我会……我会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你的,好吗?”
楚淮瑜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掉眼泪,但再也没说过要去找哥的话。
据说肇事司机是一个癌症中期的出租车司机,没有喝醉酒也没有精神疾病,完全是故意谋杀。
警察问他为什么,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就看到他走在路上捧着花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觉得他肯定过得很幸福。凭什么啊?我得了癌症这么痛苦都要死了,他凭什么这么幸福?”
对啊,凭什么。
楚淮瑜也很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他哥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会因为这样一个荒唐,恶毒且毫无逻辑的理由就被轻易夺走生命?
凭什么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刚刚窥见一丝和解的微光就要被彻底打碎?
凭什么幸福也是一种原罪?
人不是老了才会死,人是随时随地都会死。
很久之后的楚淮瑜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想起来自己跟陆言瑾说,人生没有那么多意外,可意外就是一遭接着一遭接踵而至。
生命太脆弱了,只需要一点点微小的事故就能瞬间支离破碎。
可是他明白这个道理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那些未能说出口的道歉和爱意,也随着那个逝去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他记忆里最冷的那个雪天里。
楚淮瑜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这次的创伤比以往任何一次来得都强烈,他恨自己任性,恨自己口不择言,恨自己不懂得珍惜。
他整日地掉着眼泪,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只有抱着陆言瑾的衣服,闻到那股令他熟悉又安心的味道他才能短暂地眯一会。
他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消瘦,叶尘奕看不下去了,带他去集团下最好的医院看了最好的精神科医生。
医生姓赵,听说是陆言瑾生前的一位好朋友。
因为没有预约,这位看起来三十多且儒雅的医生似乎没想到会来人,他让叶尘奕出去等着,又让楚淮瑜在里面等着,而自己要去准备一些东西。
“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翻翻我的书,或许你可能会心理和精神方面感兴趣,”赵医生走之前说,“不过不要翻我的病历,我们这里病人的隐私都是不能外传的。”
等着赵医生的时候,楚淮瑜依言,有些无聊地翻着他桌上的书,病历他全都小心翼翼地绕开了,直到他翻出了书里夹着的一张病历。
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
严重腱鞘炎,合并肌腱撕裂,指骨局部坏死需要切除……
“楚淮瑜?”
他还在沉浸在震惊里,赵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他睁着眼,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病历递出去:“这是……什么意思?”
赵医生深深叹了口气:“其实你的手在那个时候已经完全弹不了钢琴了,再拖下去就要面临截肢的风险,进行手术只是为了保住你的手让你能进行正常的日常活动。”
“阿瑾知道那些对你来说都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不能告诉你,因为他怕你想不开——他曾许多次拿着你的病历过来求助我,所以这里会留下一张,抱歉。”
吧嗒。
病历掉到了桌面上,楚淮瑜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眼泪也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对啊,怎么可能让自己知道?自己知道了只会恨自己毫无节制地练习,恨自己亲手毁掉了一切,他只会陷入更深的自责中,和母亲一样再也走不出来,最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必须得把恨意倾泄在某一个人的身上,不是自己就是别人。
而那个莫明承受自己恨意的人是谁呢?
是最爱他的陆言瑾,是处在两难抉择中义无反顾牺牲自己的陆言瑾。
自己恨来恨去到底在恨些什么啊?自己怎么能这么蠢?怎么能这样对瑾哥?怎么能对这么爱他的人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楚淮瑜张着嘴拼命地呼吸,眼泪流进嘴里,流到下巴,再无声地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朵水花。
“不要自责,孩子,这是阿瑾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赵医生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他说他不能看着他好不容易养好的孩子又被毁掉。”
“好好活下去吧,他真的很爱你。”
楚淮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诊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