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次更窝囊,”松川把烤鱿鱼推到及川面前,鱿鱼须上的酱汁滴在桌上,像串小小的血珠,“打到第五局,14平的时候,你被裁判吹了个连击,花卷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说要去跟裁判拼命,被你死死按住了后领,像拎着只炸毛的猫。”
花卷的脸腾地红了,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来:“那、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嘛!我当时看及川的手都在抖,以为你要哭了……”
“哪是要哭,”及川突然笑出声,眼角却有点发红,像被汽水呛到,“是我太想赢了。那天晚上我在器材室待到凌晨,对着墙练传球,左手传得比右手还疼,每根手指都在抖,结果第二天拿筷子夹毛豆,夹三颗掉两颗,全滚到岩泉碗里去了。”他转头看向研磨,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知道吗?我甚至偷偷去看白鸟泽的训练,躲在铁丝网外面的树后面,看牛岛怎么跳,看他们的二传怎么跑位,被蚊子叮了一胳膊包,还被他们教练当成捣乱的学生,拿着扫帚赶出来三次,球鞋都跑掉了一只。”
研磨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盘子里没动过的草莓大福推了过去——那是及川最喜欢的,奶油上顶着颗最大的草莓,蒂都被细心地摘掉了。他指尖碰到盘子边缘时,看见及川的手指还在微微蜷着,像还在握着排球。
“其实我每次跟他们打,都觉得自己像只撞墙的苍蝇,”及川拿起大福,却没吃,只是捏着草莓蒂转来转去,草莓上的绒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知道赢不了,却还是想再试一次。你看我平时笑得像个傻子,露出八颗牙的那种,其实每次站在白鸟泽对面,腿肚子都在转筋——怕输,更怕看队友们眼里的光一点点灭掉,像被风吹熄的蜡烛。”
渡亲治突然举起杯子,橘子汽水在杯里晃出金色的光:“但这次我们赢了啊!及川你最后那个左手传球,弧度漂亮得像道彩虹,岩泉前辈扣下去的时候,我听见白鸟泽那边有人倒抽气,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那是小岩扣得好,”及川仰头喝了口汽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脖颈上的汗珠亮晶晶的,“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想着不能再让他们失望了。你看花卷那顺拐的助跑,左脚绊右脚还能跳那么高;金田一被球砸肿的膝盖,贴了三层肌效贴,还说自己是铁腿;小岩肩膀上的伤,阴雨天就疼,却还是跳得比谁都高……他们都在拼命,我怎么能掉链子。”
岩泉一踹了他一脚,力道却很轻,像拍掉他裤腿上的灰尘:“说这些干什么,赢都赢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及川的目光落在研磨脸上,认真得像在传球,睫毛上沾着灯光的碎片,“那天比赛结束,我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不是因为赢了多厉害,是因为……我终于不用再对着手机跟你说‘下次一定’了。”
研磨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杯壁,突然开口:“我知道。”
他记得及川每次输球后发来的消息,文字后面总跟着个咧嘴笑的表情,语音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叹气,像被捂住的瓶口;记得他说“牛岛那家伙扣球像砸陨石”时,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连标点都带着火气;记得自己偷偷去看青城训练,看到及川被岩泉一骂“笨蛋”,却还是咬着牙把左手传球练到精准,汗水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些藏在“天才二传手”光环下的执拗,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啊,”及川突然笑起来,把草莓大福塞进嘴里,奶油沾到鼻尖也没顾上擦,像只偷吃到糖的猫,“以后再跟白鸟泽打,我要让你坐在第一排看,让你看看我怎么把牛岛扣过来的球,全传成花卷的顺拐扣球——气死他!”
花卷立刻欢呼,手里的烤串挥得像指挥棒:“及川万岁!我要发明个‘顺拐绝杀’,专门对付牛岛!让他知道顺拐也能扣赢他!”
包间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松川正跟渡亲治争论下次合宿要不要带排球,金田一拿着手机给研磨看他拍的比赛照片,照片里及川被队友们抛起来,腿还在乱蹬。只有研磨看着及川鼻尖的奶油,悄悄递过去一张纸巾。及川接过来时,故意用指尖蹭了蹭他的手心,像片羽毛轻轻扫过,痒得研磨差点把手里的小勺掉在地上。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把及川的话泡得软软的,像大福里的奶油。研磨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那些撞过的南墙,那些藏在笑容里的倔强,都在那句“我终于赢了”里,变成了最甜的糖。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连他三年前输掉的那场球,都想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用指尖擦掉上面的灰尘,说一句“没关系,我懂”。
及川正对着盘子里的炸鸡比划牛岛扣球的架势,手肘差点把草莓汽水碰翻:“那家伙扣球时胳膊抡得像风车,整个人腾空的瞬间,影子在地上能铺成张黑毯子,我传过去的球刚过网,就被他带着风声按下来——砰!跟炸雷似的,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花卷啃着鸡软骨连连点头,酱汁溅到下巴上:“对对对!牛岛的手掌比排球还大!感觉能把球捏扁!及川每次跟他对打,脸都白得像纸!”
岩泉一嗤笑:“你以为他现在就不怕了?上次看白鸟泽的比赛录像,他攥着遥控器的手都在抖,差点把按键抠下来。”
及川刚要反驳,就见研磨突然放下小勺,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把屏幕转向他:“你看这里。”
屏幕上是白鸟泽的比赛回放,研磨用红圈标出牛岛起跳前的脚踝:“他直线扣球前,左脚脚踝会往里撇半厘米,膝盖弯得像被按了下的弹簧;斜线扣球的话,右手会先往耳朵后面抬,像要抓头发。”
及川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抢过手机放大画面,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我去!真的!小研磨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盯着这录像看了不下五十遍,眼睛都快看瞎了,愣是没发现!”
“打游戏练的,”研磨淡定地叉起块水果,“就像预判Boss技能前的小动作,提前半秒走位就行。”
松川凑过来看了两眼,突然拍着桌子笑:“这不就跟咱们打游戏时躲大招一个道理吗?及川你下次看他脚踝动,就往反方向传,保准他扑空!”
“哪那么容易,”及川皱眉,手指在屏幕上点着牛岛的站位,“他覆盖范围比咱们球馆还宽,稍微偏一点照样被他捞着扣——上次我试过传短球,结果他像长了翅膀似的,噌地就飞过来了!”
研磨又划到白鸟泽二传的画面,指尖点着对方的手腕:“他传球时,手腕往哪边偏,球就往哪边飞,角度差不了五度。你看他手腕动,比看牛岛动作快半拍。”他顿了顿,往嘴里塞了块哈密瓜,“就像打辅助时看队友手势,比看敌人动作靠谱。”
“辅助?”花卷一脸迷糊,“白鸟泽还有人打辅助?”
“是游戏术语啦笨蛋!”及川敲了下花卷的脑袋,眼睛却黏在屏幕上,“你的意思是……盯着对方二传的手腕,提前判断路线?”
研磨点头,指尖沾着的哈密瓜汁在屏幕上点出个小印子:“而且牛岛扣完球落地,总要顿一下才动,像被按了慢放键。你们可以趁这半秒打快攻,让花卷顺拐跑过去扣——他肯定来不及拦。”
岩泉一突然坐直了,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节奏:“这个能行。花卷那顺拐跑法看着怪,其实速度不慢,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还有,”研磨舔了舔嘴角的果汁,“他扣球喜欢往金田一那边砸,大概觉得金田一看着好欺负。下次让金田一故意站得靠前点,等他起跳就往旁边跳,给他留个大空档。”
金田一立刻挺胸:“我才不好欺负!不过这个办法好!我可以假装害怕,骗他往空里扣!”
及川已经掏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把“看脚踝”“盯手腕”“骗金田一”写得歪歪扭扭,还画了个丑丑的简笔画——一个小人踮着脚扣球,旁边画了个箭头,写着“往他屁股后面传”。
“等下次再跟他们打,”及川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闪着光,“我要让你坐在第一排,看我怎么把牛岛耍得团团转!传得他怀疑人生,扣得他找不着北——到时候让他知道,咱们青城的二传手可不是吃素的!”
研磨看着他鼻尖沾着的草莓奶油,忍不住笑了,悄悄递过纸巾:“别画了,奶油蹭纸上了。”
及川接纸巾时,故意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手心,像只偷吃到糖的猫:“等赢了,我请你吃三层高的草莓蛋糕,顶上加十个草莓那种!”
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指尖上,把那句没说出口的“我帮你”泡得甜甜的。居酒屋里的笑声混着汽水冒泡的声音,像首乱糟糟的歌,却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连他打比赛的对手,都愿意帮着拆解动作,像通关游戏一样,陪着他一点点攒技巧,直到把“赢不了”变成“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