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润推开了包间门,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他意料之中的面孔。
“别客气,坐吧。”
吴润面无表情地审视了对方几秒,对方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波动,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倒也不必这么谨慎,这家会馆私密性有多好你应该也知道。而且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和你一样,没有带任何电子产品进这间屋子。”
吴润终于走过来坐到楚韫对面,他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既然已经抓到了我的把柄,怎么不直接交给警察?让我过来不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吗?”
他以为楚韫会说些虚以为蛇的话来糊弄他,结果对方点了点头,直接道:“你说的没错,你的结局确实已经注定了。”
吴润一愣,就听楚韫接着说:“但你父母的命运可还掌握在你手里。”
他刚来的时候楚韫就已经坐在了茶台后面,随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对方已经将一杯茶放在了自己面前。
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雪松香,楚韫说:“熟悉吗?这是你们会长做的雪听松风。”
吴润没接他这句话,而是问道:“你说到我父母是什么意思?”
楚韫喝了一口茶,眉峰微蹙,背书一样地说出了对方的家庭情况:“你出身于皖南山区,家里条件很差,父亲早年下地干活时摔断了腰椎,母亲患慢性支气管炎常年需要吸氧,家里只能靠亲戚接济和低保维持。这一情况直到你工作挣钱后才稍有缓解,但在巨额的医药费面前还是治标不治本——我说的没错吧?”
“真正解决这一问题还是在你被提成余晋华的助理之后,你还上了向亲戚借的钱,父母也能接受正规的医院治疗。”
楚韫抬眼,看见吴润目光闪动了一下,知道自己没猜错。
“但从此之后你们的关系就不再是‘会长’和他的‘助理’了,你开始帮他处理那些无法公布于世的阴私,变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并且你也应该知道,从他帮你支付高额的医药费开始,你的软肋就被他拿捏在了手里,不能有任何反抗。”
吴润讥讽地笑了笑,看起来不为所动:“你把我调查得很好,我也知道你的打算,但那又如何呢?我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在牢狱里度过一生也挺好的。”
他压根就不认为楚韫能从余晋华手里找到他父母,毕竟他自己私下里已经调查了无数次,都是一无所获。
“——但如果我说,我找到了你的父母呢?”
吴润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楚韫已经敛去了笑意,眉眼间肃穆沉静,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张嘴,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平溪县安和康复中心613病房,不信的话就自己去查吧。”
吴润心中惊疑不定,但他面上仍保持着平静:“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你帮余晋华办事这么多年,肯定会料到有这么一天。我要你这些年收集的与他有关的所有罪证。”
吴润喝掉已经冷了的茶水,指尖敲了敲桌面,干脆道:“可以。但作为交换,我要你在余晋华对我父母不利之前把他们转移出来,并且负责他们接下来的养老和医药费。”
“——直至死亡。”
楚韫微微颔首,答应得很痛快:“没问题。”
像是洞穿了吴润心里的怀疑,楚韫微微一笑:“你放心,是非对错我还是分得清的,你父母是无辜的,我自然不会牵连他们,更何况你还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他不说,对方也明白,这种时候除了相信他别无选择。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无论是之前从余晋华和宋清峦嘴里听到的楚韫,还是他今天亲眼见到的这个年轻人,都让他觉得自己最后栽在他手里并不冤枉。
但是,但是——
“你参加比赛的时候,明明应该分身乏术的,怎么能抢在我之前把陈家烨带走?还有那份汇款记录,我用的是临时开设的匿名账户,你是怎么追踪到的……”
冥冥之中他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楚韫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沉默、不动声色,却更让人感到蛰伏的心惊,但明明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
他端详着楚韫的神色,竟然真的从中捕捉到了一缕一闪即逝的柔和。
说实话,楚韫也不知道傅砚珩是用什么手段追踪到那笔钱款的流向的,但这种东西涉及到灰色地带,办起来难度系数很大,如果换做是他的人来做,一定不会这么顺利。
“吴润,人都是会成长的。余晋华用了三年时间坐到了茶协会长的位子,我也不会一直停滞不前。”
“也是。”吴润自嘲地笑了笑,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折戟于一个曾经的手下败将手里。
他站起身来,脸庞被笼罩在灯光下,一瞬间不再是之前的黯淡老成,更多了些符合他年纪的光彩。
也就是这个时候,楚韫才想起来吴润其实不过三十岁。
“如果我发现你在骗我,那么我会立刻销毁手里的所有证据。”吴润撂下狠话,但楚韫对此只是“嗯”了一声,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你家的债务都已经还完,你的父母有我赡养,出来之后从头再来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