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韫是一个对物质感觉很迟钝的人,但当他坐上傅砚珩那辆疑似是限量款的宾利时,还是会为背后代表的金钱气息而失语。
“刚才你见到我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身旁的傅砚珩含笑问道。
楚韫沉默了两秒,回答:“虽然我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份,但真正在这种场合见到你,还是会觉得有点不真实。”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毕竟这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都明里暗里表现出他身份不简单,只是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人突然有一天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曾经绝不会有交集的人,这种失真感一时让人难以接受。
“是吗,”傅砚珩语气轻缓,带了几分安慰的意味:“不用有顾虑,除了工作时间,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
街道两侧暖黄的灯光映在楚韫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意。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明明声音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但傅砚珩就是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别扭和不自然。
……像小刺猬。
傅砚珩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但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浑身裹满了尖刺、肚皮粉嫩柔软的小刺猬。
习惯了疏离冷淡,与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只有真正接近了才能发现内里的可爱之处。
昏暗的车厢里,傅砚珩勾起嘴角,像是发现了无人探寻过的珍宝,心中升起隐秘的喜悦和满足感。
楚韫看着窗外璀璨的街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会想起问我和师父的关系?”
傅砚珩实话实说:“今天听你和我的谈判,我感觉到这座茶楼对你而言有不一样的意义,就觉得你和廖叙生之间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我父亲告诉我,‘先春’是廖叙生创办的茶楼。他曾经是‘先春’的常客,那时还是你师父在经营,久而久之两人就认识了。”
楚韫偏头看向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
他低声说:“我还以为不会有人记得我师父的茶楼。”
“不会的,”傅砚珩摇了摇头:“虽然我没喝过你师父的茶,但从你泡的茶身上,我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感觉在这一杯茶里,我可以产生一种‘消极避世’的情绪,不用去想那些谈判桌上的尔虞我诈,也不需要思考那些冗杂的集团事务。”
楚韫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以至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倦意。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评价了,久到有关的记忆都蒙上了一层灰尘,直到今天被人触碰,才现出一个浅浅的指印。
于是,楚韫不由自主地说了更多:“其实这就是我师父建立‘先春’的初衷。人的一生总要经历太多的波澜起伏,大到经历生离死别之痛,小到日常生活的磕磕绊绊。他希望所有来到‘先春’的茶客,都能在一杯茶里短暂地忘却那些烦恼。”
“很多人都说,‘万般皆苦,唯有自渡’。但我师父不这么觉得。他认为也许只是一杯茶传递出来的温度,或是短暂萦绕在唇齿之间的香气,都可以让别人获得一些慰藉。”
直到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楚韫这才意识到他说了太多对傅砚珩而言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傅砚珩眸光深沉,路灯的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让楚韫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双浅棕色瞳孔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没顾及到你可能不感兴趣。”
“不会,”男人很有耐心地说:“这些想法是我以前从没听到过的,感觉更进一步地了解了你们这个职业。”
“更何况,听你说话就像朋友间的闲谈,本身就让人很放松。所以,不要道歉。”
。
辋川镇坐落于S市郊区,虽然紧挨着国际化大城市,但这里依旧保持着旧时古韵,像是时光缝隙里被遗忘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