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板太薄,哀求声不绝于耳,想必是武侯亲自上手去抓了姑娘们的钗环,收入自己囊中。
李知微牢牢握住笔。
咚咚咚的上楼声再次传来,武侯吆喝道:“你家里有没有正在办事儿的,赶紧两边分开,明天让他趁早滚蛋,别惹得一身骚!”
“我家里今日都没开张,并没有什么人。”
有一个姑娘忽道:“妈妈,盼盼刚带了个男人回来,在最里头的屋。”
“死丫头,带到最里面干什么?!”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鸨母还在求情:“我家本来就是皮肉买卖,若是关门,女儿们都要喝西北风去了,妇道人家,见识短浅,不知哪里做的不好,端公高抬贵手,这是孝敬您的茶水钱……”
武侯不为所动,见了钱才有些好言语:“得了吧,不光是你,从明天开始,这条街,整个平康坊,不许再动弹了!”
鸨母险些晕过去:“什么?!”
嘎吱一声,门被踹开。
鬓发散乱的女娘,愁云惨淡的鸨母,腰挎佩刀气势汹汹的武侯攒动门口。
房门内,李知微抬眸看去,面露不虞:“何事?”
眼见房内客是士人打扮,武侯顿时偃下声气:“好叫郎君知道,这里关门谢客,明日里得走。今日夜里,您也不要有……哈哈!”
他意味深长地告诫道。
李知微问:“要关门多久?”
武侯对妓女恶相横生,对嫖客倒是感同身受:“唉,一个月。”
李知微问:“为什么?”
武侯摇摇头,叹气道:“天要下雨,魏王殿下薨啦!”
谁也没听见李知微袖口轻轻一折。
墨吐在袖口。
大绛皇帝陛下李成钧,李知微的皇兄,在四十三岁上,失去了他第六个孩子,彻底绝嗣。
“圣人伤心追悼,封魏王为孝明太子,要天下服慈母丧,消息明儿就传出来啦,咱们全城素食三日,禁乐禁酒二十七天,一月不许婚丧嫁娶、燕歌取乐。郎君还是早早回家去吧!”
看来,他是趁着消息便利,来趁火打劫的。
李知微站在原地,没有吱声,武侯见他不应,转身离去。
“妈的,带着儿子找表子,稀奇!”
哪怕走出很远,武侯的戏谑也传入耳中。
善思掀开他的袖口,从他手中拔过毛笔,用半支残存艰难勾画。
沙沙,沙沙,墨蛇游过白纸。
避秽香,两千钱;鲛绡纱,一千钱。
孔雀罗,十二贯;马球杖,三十贯。
又过了一会儿,周盼盼叩响房门,满面羞惭。
“郎君,实在对不住,让您受惊了,妈妈说,今天不要您的房钱了。我家的二乔酒也被旁边的卖完,家里只剩下一些晒干的二乔花瓣了。”
李知微回过神来,温和道:“不要紧,你们开门做生意不容易,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事,房钱我照付。”
周盼盼听了这话,又含出一泡眼泪。
“不过,我父子实在心慕裴公,能否请你帮我问问周妈妈,将所剩二乔干花赐下?”
“我愿意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