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回孔老头的课,你写了不曾?”
“要死要死,放了七天马,我给忘了!没事儿,问他买去。”
“他连这都有?”
“这个自然,只是贵些,不过我今年须好好表现,再升不了科……吓!”
“你着急忙慌干什么,遇见鬼了?哎哟!”
两个少年齐齐跌在在台阶前,门后的两个禁军卫士面容冷硬,波澜不惊,叫他们说出姓名,核对名册后,才让开一线,放他们进去。
家世再显赫,彼时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猛然见了这阵仗,不敢高声语,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发现书斋中早已有人。
李知微一贯来得最早,这没什么好说,不知为何今日没有顶了根木簪子上学,大背篓也不见;裴见濯虽罕见些,但大家能给他自圆其说,说不定昨日里和他兄嫂进宫面圣睡在宫里,白天溜达出来上学,来早了也不是不行;韦弘贞……韦弘贞也许是来补功课的?
这仁兄昨天没睡好啊,瞧眼眶青的!听说他最近头悬梁锥刺股,看起来用功有些过头了。
视线一转,二人望向台上白肤深目者,始知风雨欲来。
陆陆续续又有学生进来,无一不被两个执戟门神吓到,不乏消息灵通者目露怜悯,韦弘贞的同桌悄悄溜走,坐到于家子弟的空位上。没人说话,眼神飘来飘去,李景毅岿然不动,视线越过层叠院服,与李知微遥遥相撞。
李知微对他笑了一下。
孔明达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李景毅这才站起,向他作揖:“先生安好。”
孔明达看了一眼他,又转头,望着禁军手上兵刃:“此地不宜动兵。”
李景毅行礼未起:“奉旨搜检,皇命难违。”
孔明达道:“你尚是个学生,如何应承皇命?”
李景毅道:“只因此事是学生检举。”
“学生昨日下学,左右不曾等得家仆来接,便在藏书楼消磨时光,下楼时不巧遇见此人——”他隔空一指,韦弘贞顿时发抖,“怀抱酒坛出外,心想孝明太子薨逝,举国服慈母之丧,万不可作乐饮酒,便将他拦下询问,若真是酒,必要官告京畿,治他不孝大罪。可仔细一看,他怀中的竟是‘天地同春’。”
酒坛作为物证,赫然摆在台上。
他说这话时,目光并没有看犯事的韦弘贞,也没有看裴见濯,还是紧攫着李知微,扫到他脸上的一丝裂缝。
于是更加慢条斯理:“裴相是国家柱石,学生不敢擅专,便辗转达得天听。圣人因学院是太宗所设,不宜交付有司,便命学生暂为差使,协助搜检。”
“昨日韦弘贞来学院时当无携带,一定是在学院何处得到此酒,与他接触最多的只有同斋同学,因此,耽误先生些许功夫。”
李景毅似乎真怕耽误孔明达上课那样,立刻转头喝问:“韦弘贞,现在人到齐,你可以指认了!”
意有所指:“是谁私盗此酒,命你中伤裴相?”
即使是昭文院的学生,能将如此细事搅得天听,还带来南衙羽林卫者也是少之又少,众人皆知他的妻子王氏乃是皇帝舅舅兼岳父王竑的侄女,此事必然是他告给王竑,王竑再上告的。
皇帝将此事小题大作,也算作对这远房皇弟兼堂妹夫的信任委派。
难道真是他?
若皇帝属意者真是他,那,他要针对的人是谁,便一清二楚了。
韦弘贞尚不伏法,便有人提示道:“学兄明鉴,院内出入皆需搜检,小刀火石尚不得携入,何况是这样的大东西,能给他酒的,恐唯有院内寄宿之人!”
真是不巧,自昭文院开设以来,长宿院中者,除了李知微,还是李知微。
指名道姓,也就没什么意思。
“也许是哪个杂役伙夫,或哪个刁钻的仆妇,不知哪里偷来了天地同春,到处去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