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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刃（第1页）

在灵气还充沛的时代，无妄山上也算是仙雾缭绕，因为有谪仙降临过此地，还自发形成了一个小秘境，那时候的修仙者经常会来着寻灵草、遇机缘。

可渐渐的，不知从何时起，这儿的灵气变得稀薄，秘境再也没有打开过，慢慢的也就无人问津了。

最后倒是被昶赤利用了，躲在这设了几个法阵，叫人只进不出，好好地一个谪仙之地，最后却变得鬼气森森。如今被一把带着化神期几乎全部修为的灵火彻底烧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堆建筑和草木燃烧过后的残灰，行走在其中，鼻尖恍若还能闻到当初烧焦的气息。

杀昶赤废了不少时间，也折损了阎罗殿很多人，五大世家下了对昶赤的追杀令，最后出的人头还没有阎罗殿三分之一，看起来只是想用钱买命。萧澈当初接下这个单子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昭告外界阎罗殿已经易主，叫人不要再把父亲的名号冠在他的头上。

他杀昶赤，却又不给自己封号，当年“黑判官”的名声几乎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但萧澈没有给自己冠这些虚名，他没什么端坐高台被人祭拜的打算。

他接下单子时只署名只有简单的七个字：

“阎罗殿少主萧澈”。

那些追随他的死士几乎都留在了脚下的这片土地里，腐朽溃败的山头上不知游荡着多少死去的魂灵，或许在他们行走之间，就与那些死去的人擦肩而过，生死二字，将世界劈成两端，至遥至远，无法触摸。

谢宴秋一开始还能见到一些烧焦的枯木，随着深入，就只能看到皲裂发黑的土地，再找不到其他东西的踪影。

昶赤在无妄山建了一座塔，这座塔连通地底，他们当初就被关在没有出口的第一层，这是后来谢宴秋逃出来时才知道的。

如今被烧毁了，山顶中央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里面堆着不少黑色的灰烬，有人的骨灰，也有其他东西的残渣，因为下了雪的缘故，那些黑色的杂志全都被白雪掩盖，可是记忆力的血腥味却始终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等哪天雪一化，罪行的痕迹就会重现天日。

谢宴秋站在坑洞旁边，目测这个坑底距离地面起码有几百米，人若是死在里面，想必连游魂也只能被困其中，永生永世爬不出来。

他有一瞬间产生了跳下去的冲动，说不定姐姐的魂魄就在里面，他还能见到熟悉的故人。

可背后萧澈盯着他的目光就像一条捆在他身上的锁链，在他踏入深渊之前能拉他一把，叫他继续在这世间苟活着。

阳光不能完全照进坑底，即便是覆盖了雪层也依旧显得有几分漆黑，谢宴秋最终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萧澈身边。

萧澈一直在后面注意他的情况，看到谢宴秋没有突然想不开跳下去，他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开始才从无妄山回来的谢宴秋还会想着拿剪刀自尽，现在看起来已经不会再产生这种想法了。

“少主，你能带我下去吗？”

“……？”

萧澈觉得自己话说早了，谢宴秋这是想让自己也跟着跳下去？虽说殉情这种事很悲壮凄美，但他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你不是说来看你故人？为什么要下去？”

谢宴秋本来的打算是来无妄山来与姐姐做个道别，可如今一切都被烧成了渣，他都不知道该对着什么东西说告别的话。

“她死在了下面，下面有她的骨灰，少主，我想带她离开这。”

她一个人在这太苦了，肯定也害怕极了。

可下面分明是雪，就算有骨灰，也早与尘土融雪混在了一起，谁又能分清到底是谁的骨灰呢？

谢宴秋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无理了，当时逃出来时是感受不到空间的变化的，他也不知道这座塔有这么深，深到不知关押了多少像他一般家破人亡的人。

“少主，我想取一捧雪。”

雪终有化的那一天，或许在那天，所有徘徊的灵魂都能拥抱新生。

萧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细口的小瓶子，将要放进谢宴秋手中时又收了回来。

“算了，我替你去，你在这里等我。”

书上记载过，千万年前人间是有招魂仪式的，人死后的第七天，是有机会再见亡者最后一面的，如今倒像是个传说。

有人说鬼界的大门彻底关闭了，只准进不准出，也有人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界，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转世一说，这些不过是人们为了慰藉自己而幻想出来的东西。

可是人这一世，求的无非心安二字，幻想出来的也好，真实存在过的也罢，总得让自己不那么亏欠地继续活下去。

所以即便再招不来魂魄，也得挖坟立碑，让逝者安息，如果决定不了自己狼狈的一生，那就再死后求个体面。

萧澈独自飞向了坑底，踏上雪面时才发现四周有不少野草从冰雪的缝隙里钻出，矮小却又蔓延至整个空间，余烬为肥，冬雪化水，生生不息。

他走到了最中央，握住了一小捧雪装进了那个瓶子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对着虚无的空间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宴秋的什么人，但他现在在我这里过得很好。”